天鹅颈 - 天鹅颈 第50节
贺司珩很仔细看她脸上表情,她的笑,未达眼底。
今兮说:“后来今宴出生了,家里的亲戚来家里,都不再问我,都问今宴的事儿了。妈妈也不再提我了。”
她重新扭回头,看窗外,望不到尽头的巷子,有风穿过。
那阵凉风吹入她眼底,她嗓子眼里,有种难以抑制的凉意。
“我很想那个啰嗦的妈妈,可我好像,不值得她炫耀了。”
贺司珩盯着她,一时间,眼神复杂。
第35章 没情趣
35.
过了这个年,今兮就二十四岁了。
二十四岁的人,说出这么小孩子气的话,未免太不理智,太不成熟了。
可今兮说这话时,在用她绝对清醒的理智,压抑她涌上心头的幼稚天真。她就是,没有办法接受。明明她什么也没做,明明她还是她,甚至她比以前还优秀,可她的妈妈,已经不再张口闭口都是她了。
今兮望着贺司珩寡淡的眉眼,安静许久。
直到贺司珩的手放在她脸上,她才察觉到,自己在流泪。
今兮问他:“贺司珩。”
他淡然地应了声。
“我其实不讨厌今宴。”
“我知道。”
“但我没有办法喜欢他。”
“嗯。”
“就像周橙,我也没有办法喜欢她。”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刨开心肺,裸露出来的,是自私又任性的人性。
自从今宴出生,她对自己的父母就没再抱有期望了。她唯一抱有期望的那个,全世界,只剩下贺司珩。
所以她对周橙零容忍。
她没有办法接受贺司珩身边有别的女性出现,也决不允许贺司珩离开她。
我不奢望旁人的爱,我要的是你眼里只有我。
-
今兮及时从压抑情绪中抽离出来,她抽了几张纸擦脸。对着镜子补妆时,问他:“你在这里待多久?”
贺司珩:“两点半的飞机。”
她皱了皱眉:“这么快?”
贺司珩:“不是说我在这儿打扰你吗?我一走,你就能和弟弟约会了。”
“……”
“五岁的弟弟,哪儿找的?”
就知道他还记着这茬。
狗男人,真记仇。
今兮老老实实地回:“孟宁的表弟。”怕他不记得孟宁,今兮又解释,“孟宁,就是住我那儿的那个女生,你见过她的。”
“嗯。”贺司珩对旁人并不感兴趣,很快错开话题,“你这几天要是无聊,就去找江泽洲,他反正也在江城。”
“我无聊找他干嘛?”
“无聊逗逗他,你不是挺开心的?”
原来是这样。
今兮忍不住笑,但还是说:“我无聊可以找孟宁,找江泽洲——他一男的,圈子就这么点儿大,要是被人撞见,说我和他有一腿儿……”
她斜睨他,“你会开心?”
贺司珩眼帘轻抬,“这么乖,知道和男的划清界限?”
今兮面无表情。
贺司珩:“那怎么深更半夜和周杨聊天?”
“……”
“你今天是来翻旧账的吗?”
今兮翻了个白眼,默了一会儿,她说,“我给他发消息,是因为那个时间点就他醒着,我就想问他——大年三十,准备带你干什么。”
她能找周杨干什么?横竖不过为了贺司珩的事儿。
又在车里坐了会儿,快到午饭的时间点,今兮要下车了,贺司珩也要去机场赶飞机。
二人就此分开。
黑色卡宴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今兮转过身,准备回去。
巷子里有棵古树,百年光景,每逢夏季,枝繁叶茂,参天蔽日。过了一个冬,枝桠上的叶子成黄色,有种衰败的美感。
许杏的身子,从那棵古树后绕出来,她表情精怪:“我看到了,驾驶座上坐了个男的。”
今兮没想到她在,愣了几秒。
“所以你昨晚彻夜不归,是约会去了啊?”
被她抓了个正着,今兮没隐瞒,“嗯”了声,顿了顿,又道:“这事儿别和家里人说。”
许杏大拇指和小拇指压在一起,竖三指,保证发誓:“放心,我还不至于嘴巴那么多。不过那个真是你男朋友啊?我看他那车牌,是江城的,你不是一直都砸南城吗,什么时候找了个本地的男朋友?”
问题,一个接一个。
今兮只选了一个回答:“是男朋友。”
其他的,她一概不回,全当没听到。
很快,就到家。
果不其然,年初一,家里都是客人。
好在所有客人的重点,都放在今宴上,没人注意到在客厅角落坐着的今兮和许杏。许杏缠着今兮,好奇问她关于她男朋友的一切。她挺想知道,她这个眼高于顶的表姐,到底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可今兮却缄默再三,实在被说得烦了,她扔下一句:“我去陪外公下棋。”
沈老爷子是象棋高手,家里,能和他过招的只有今兮。许杏之前有陪过外公下棋不到两分钟,她就把棋一扔,说,不玩了。
老爷子一点儿都不手软,棋盘上,都是他的棋子。她的,只剩一枚帅。
许杏不乐意,老爷子也不乐意,指着今兮:“今兮丫头,你来!”
小辈里,老爷子最看重的是今兮,他们都知道。
老爷子平日里脾气好,见谁都乐呵呵的笑脸。但下棋时,分外严肃,许杏不想过去自讨苦吃,撇嘴:“不想说就不说,拿老爷子当借口,今兮,你真狠。”
今兮回眸,笑意是连迟迟春日都比不上的明媚。
“还行吧。”她说。
饶是见了这么多年,许杏还是被她这个笑给晃到。
她这姐姐,确实是漂亮,世间再难遇的漂亮。
-
今兮是在后院找到的老爷子。
沈老爷子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感受到一片阴影覆盖眼睫,没睁眼,就猜出来:“和你二姑婆打招呼了没,你二姑婆说好久没见到你了,挺想你的。”
二姑婆连许杏的名字都记不清。
只记得今兮。
今兮搬了条椅子,坐在老爷子边上,说:“打过招呼了。”
正午的阳光,带着热意。
就在今兮以为沈老爷子睡过去的时候,老爷子突然说:“你弟弟的事儿,我和你爸妈都说过,他们也不年轻了,非得要一个儿子干什么呢?高龄产妇,这事儿听上去很光荣吗?拼了老命,要一个儿子,我都觉得丢人。”
沈家不像贺家,沈老爷子眼里心里,从未有过重男轻女一说。
沈雅月却执着于生个儿子。
沈老爷子劝过她很多次,今兮年纪也大了,没必要再要一个,更何况今兮又这么优秀,何必再要一个呢?费心费神。
今兮是我带大的,我知道,她不喜欢弟弟妹妹,你生一个,她不会乐意的。
沈雅月很坚持:“等她有了弟弟,她就会喜欢弟弟的。”
她弯着眼,说:“爸,我当时也不想要小孩儿啊。可你看,今兮一生下来,我就觉得很幸福,我就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她不想要弟弟,你能满足这个吗?”
沈雅月不说话了。
沈老爷子以为这事儿到此为止了。
可没想到,沈雅月还是坚持,备孕,怀孕——不止瞒着今兮,也瞒着所有人。直到今宴出生,她才告诉沈老爷子。
其实,但凡,沈雅月说想要个女儿,今兮都不至于这么难过。
今兮声音低落:“外公,我不想说这事儿。”
沈老爷子睁开眼,从躺椅上坐直,拿起茶杯,刚举到嘴边,复又放回石桌上。
茶杯和石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却掩盖不住老爷子的叹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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