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春风吹又生 - 第35节

    熟悉的床, 熟悉的帐子, 熟悉的被子, 三公主呆呆地望着上方的花纹, 自杀失败了, 还被杨戬知道了她的意图，呵呵, 完、蛋、了……
    “醒了？”
    杨戬的声音从床沿传来, 寸心一颤，对上他的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间，瞬间将被子拉起来，缩进被窝里。
    杨戬：“……”
    他也不多言, 将粥放在桌上，沉声道：“醒了便起身吧, 粥在桌上, 稍后随我去拜见太师祖。”
    敖姑娘在被子里一愣，太师祖？(⊙o⊙)天哪，鸿钧老祖？！
    鸿钧老祖为什么会来, 以身合道了还能出来啊。这是哪吒曾经的疑问。当然, 都以身合道了，自然是不能随便出来，然而，三个徒弟都要兄弟阋墙，小徒弟通天教主还特地跑到紫霄宫告状, 做师父的，不出来都不行了。
    说起通天教主也是惨，万仙阵中门人葬送无数，有的被削去仙籍，成为受天庭驱使的众神，有的则成为玉虚宫弟子的坐骑，还有的，则被西方教主拐带离去。是的，接引、准提西方二圣也至，逢人便说有缘，道友不如随我共享西方极乐世界吧！如此这般，带走通天教主众多门徒。
    而通天教主自己也是狼狈不堪，被四圣围攻，骑着奎牛带着剩下的门人逃走。他回头一看，出门时万仙来朝，回家时残兵败将，这般差距，何人能受得了啊，当即腾云驾雾来到紫霄宫中，把已经合道的师尊都叫起来做主。
    鸿钧老祖还能怎样呢，封神是为补充天庭人马，但若为此使得道门混战，未免也太过了，于是同通天教主一起来到芦篷席殿，为三教掌教天尊和解。
    鸿钧老祖和五个徒弟说话，寸心则随着杨戬站在第三代弟子中静静等候，远远观望。
    三公主朝四周一打量，全是玉虚宫门人。她可不是阐教中人，站在这里做甚，没听说过嫁给曾徒孙还要来拜见太师祖的，便如婵玉也是未到的。杨戬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那他既然明，知还把她带来干嘛？
    寸心满肚子疑惑，却不敢开口。终于，鸿钧老祖训完徒弟，要来见徒孙和曾徒孙了。
    昆仑十二金仙在前，三代弟子们都跟在各自的师父身后，寸心与杨戬自然是跟着玉鼎真人，对着鸿钧老祖叩首行礼，恭祝圣寿无疆。
    玉鼎真人法术神通是不咋地，可他辈分高呐，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因而离着天尊们最近，寸心也得以享受了一把近距离接近鸿钧老祖的感觉。三公主连头也不敢抬，只闻异香扑鼻，见地上金莲绽放，祥光瑞霭，耀人眼目。
    本以为拜一下，再恭送就可以了，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胆敢拦下鸿钧老祖的法驾。
    寸心本来不想理，然而此刻不理都不行，因为拦驾的是她丈夫——杨戬。
    他要做什么？！
    杨戬要做什么，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清楚，只见他侧身而出，俯身行礼，先拜鸿钧老祖，再拜诸圣人。
    鸿钧老祖捋须对元始天尊笑道：“若老道没记错，这当是你门下三代大弟子杨戬，是吧？”
    “正是。”元始天尊先答鸿钧老祖，又问杨戬道，“何故拦太师祖法驾？若无事，速速让开。”
    杨戬直直跪在原地，身姿挺拔，如亭亭青松一般，日光照耀在他的脸颊上，好似白璧无瑕。
    寸心听着他缓缓开口：“今日得亲见诸天尊聚集于此，实乃三生有幸，杨戬修道这些年，颇有些疑惑，趁此千载难逢之机，斗胆向太师祖及诸位师祖请教。”
    通天教主最恶杨戬，这个放狗咬他，还杀他门徒的小混账，当即就要开口斥责于他，却被鸿钧老祖拦住。老祖重新坐回蒲团，笑道：“你有何疑问，尽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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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应了声是，先问道德天尊：“敢问师伯祖，您曾言‘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其中慈指慈爱众生，俭意指克制，不可违道，而不敢为天下先意为视众生为先，建造共利，不知对否？”
    道德天尊道：“正是。”
    又问元始天尊，“敢问师祖，我阐教之道，阐者，明也，顺天而行，逆天则亡，不知对否？”
    元始天尊悠悠道：“你说得极是。”
    接下来是通天教主，杨戬问道：“师叔祖立截教，截者，一为”洞悉天道，二为截取一线生机，有德者悉天道，得生机，无德者违天道，失生机，对否？”
    通天教主一听就以为杨戬是在嘲讽他，可碍于鸿钧老祖在旁，也不敢发怒，只重重哼了一声，当做应答。
    杨戬又问西方二圣：“杨戬听闻西方大教，重视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话可为真？”
    二圣点头权作答。
    这所问，皆是共知之理，在场诸人心里都在嘀咕，杨戬问这干嘛。鸿钧老祖也问他：“杨戬，你所问，世人皆知，疑惑何在？”
    杨戬道：“弟子疑惑在，这六位师尊，皆是太师祖您的弟子，他们的道统皆由您而来，可如今看来，师祖等人之道与您之道，大不相同。”
    “大胆！”通天教主拍案而起，指着杨戬厉声斥道，“胡说八道，师父，此子当真是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啊！”
    寸心心头如擂鼓一般，当即就要冲上前去，替杨戬求情，却被玉鼎真人死死拉住。玉鼎真人也是脸色惨白，但他强自镇定道：“莫怕，徒儿足智多谋，他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我们不要贸贸然上前，而且师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果然，鸿钧老祖挥退了通天教主，面色丝毫不带愠色，问杨戬道：“此话怎讲？”
    杨戬微微一笑，朗声道：“众师祖皆讲顺天道，重众生，行善事，讲德行。可太师祖您，明显不是如此，若是您的道也是这般，又为何会选玉帝那样的人，做这三界主宰呢？”
    四座皆惊，一片哗然，敖姑娘的下巴都要落到地上，他竟然是说这个，不过也是，毕竟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可是，玉帝曾是鸿钧的童子，也算是他的弟子，曾徒孙和亲徒弟，保哪个，还不明显吗？
    寸心心似油煎，担忧不已。
    杨戬却岿然不惧，依旧侃侃而谈。
    “我母瑶姬虽思凡下界，违背天规，然而在她下凡期间，没有一日忘记自身职责，也不曾扰乱天地秩序。反观玉帝，为一时之怒，压我母于桃山之下，大山凌空而降，压死生灵无数。后杨戬劈山救母，他恼羞成怒，又派十日当空，炙热之下，所伤众生，更是数不胜数。杨戬为民除害，留下一日。他对此，不仅不反思自身，反而更加丧心病狂，竟然开天闸放天河弱水下界，淹死黎民百姓何止千万，也是杨戬前去，治水救人。”
    “似这般自私自利，丝毫不顾及众生之人，居然能忝居玉帝之位，而如杨戬这般，救人无数之人，居然遭灭门之祸，至今还受他的迫害。太师祖称天道至公，弟子委实没有看出，公在何处？”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而在场诸仙圣，饶是修道千万年，也从来没见过胆大如此之人，当着道祖的面，直截了当说他处事不公。鸿钧老祖威势之下，玉虚宫诸人皆开不了口，然而，这世上从来不缺乏真正的猛士。
    通天教主拍手道：“师父，我觉得杨戬说得很对啊，天庭行事张狂，我截教门下也被曾受他之累，师兄的阐教肯定也被欺负过吧。玉帝如此行径，实不配为三界之主，恳请师父，废玉帝之位，以正天威！”
    通天教主为何会帮杨戬说话？这其实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报复元始天尊，恶心鸿钧老祖罢了。
    通天教主的内心其实很不忿，他当初传道，号称有教无类，这也是鸿钧老祖赞同过的。嘿，当年你夸我徒弟收多了好，现在你又说我胡乱收弟子，收得都不是能成仙了道之辈。明显就是借口，你就是偏心，削弱我截教的势力，来补贴其他徒弟。看看，曾经的万仙来朝，变成现在小鱼小虾几只，其他的人呢？都分给其他徒弟了！好啊，你不是得意玉虚门下吗，可现在忤逆你的就是玉虚宫门人，你不是希望我友爱阐教吗，我现在就帮杨戬说话，弄玉帝下台，顺便气死你，哼！╭(╯^╰)╮
    鸿钧老祖淡淡扫了小徒弟一眼，通天教主只觉浑身一凉，但还是壮着胆梗着脖子道：“师父瞧我做甚，您觉得我说得不是实话，不若问问您喜爱的玉虚门下，看看该不该惩处玉帝？”
    玉鼎真人早就跪不住了，他只有杨戬一个徒弟，比亲儿子还亲，这样情况下，如何能不帮徒儿说话，当下膝行出来，悲声道：“师祖明鉴，杨戬所述句句属实，恳请师祖看在他不过是伸张正义，一腔热血，饶恕他出言无状之过。”
    又对元始天尊道：“师父，当初弟子不过带杨戬来见您，就被十大金乌捉住，明知弟子是您的弟子，还要在昆仑山您的道场将弟子处死，如若不是天庭轻视我道门，如何能做出这种狂妄行为！”
    嘿嘿，我师父最护短，最爱面子，今天贫道就咬死这点不放，日后师父老人家就算明着不找玉帝麻烦，暗地里也不会放过他！
    寸心也急急开口，她接到玉鼎真人眼神示意，忙顺着他话里的意思说下去：“小龙见过诸位圣人。当日小龙与杨戬成婚，天庭为阻我二人婚事，竟下圣旨与我父，言说若敢与妖孽结亲，便削我整个西海龙族神籍。杨戬彼时已是道门传人，天庭口称妖孽，分明是对诸位圣人不恭不敬，以神籍威胁于人，分明是滥用职权。圣旨还在我父王手中，小龙不敢撒谎，恳请道祖明鉴！”
    寸心抬头，泪眼婆娑，与杨戬对视，四目相接，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道德天尊闻得寸心之语，不由摇头笑道：“你与杨戬成婚，违反天条，玉帝下旨申斥，也是应有之义。至于玉鼎遭遇，确实是十大金乌狂妄无礼，可你徒儿已经杀了他们，为你报了此仇，再去寻他们父亲的晦气，未免太过了。”
    鸿钧老祖闻言赞许点了点头，显然要将此事揭过。这下众阐教三代弟子跪不住了，他们年轻气盛，素来讲信重义，嫉恶如仇，又同杨戬关系极好，怎能不开口说话。
    哪吒一马当先，他师父太乙真人是拉都拉不住。
    哪吒大声道：“师伯祖，您明显就是偏袒玉帝！好吧，就当我师伯玉鼎真人差点被杀可以揭过，我嫂子全家被威胁也是应该，但是玉帝放十日当空，放弱水下界，蔑视我们玉虚宫，也是应该吗？您是没看到，当时死了多少人，晒死淹死多少花花草草，别的不说，就说我师父的乾元山，那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师父您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太乙真人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这徒弟当初是杀龙子，闹天宫，现在是要顶撞道祖废玉帝啊！他实在是不敢了，不敢了。他正打算嗫嚅着开口，就对上他师兄玉鼎真人水汪汪泪蒙蒙的眼神。
    太乙真人一狠心，低下头来，对上了他徒弟水汪汪泪蒙蒙的眼神，不行了，再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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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上了他师侄们水汪汪泪蒙蒙的眼神。
    太乙真人：“……”算了，拼了！亲师父在，难道还真让他被弄死啊！
    第59章 千方百计防不得
    太乙真人汪的一声哭出来。
    “师祖啊, 您不知道, 天庭当真是没有把三界众生看在眼里, 没把您的徒孙们看在眼里啊。放金乌下界, 来回扫荡乾元山, 山中精灵死伤无数，甚至连师父送给弟子的小红和小黄都被他们残忍杀害, 一命归西了！”
    “师父, 小红和小黄是您送给弟子的，您老老是闭关, 弟子见不着您，只有睹物思人。没想到，连最后一点点慰藉都被夺走, 弟子实在是，肝肠寸断啊, 呜呜哇~~~~(>_<)~~~~！”
    元始天尊：“……小红和小黄是？”
    太乙真人抬头真诚地看着元始天尊：“就是您送给我的两只, 最可爱，最活泼，最灵巧的金鱼啊！”
    元始天尊：“就为……”
    “二师兄！”通天教主大喝一声, “两只金鱼怎么了, 别说是两只金鱼，谁敢动我徒儿一根头发，贫道都要打上门去找他算账！师父素来夸你会教徒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不管不问, 真是令师弟我大开……”
    后面的话不敢说了，在接收到师父鸿钧老祖凉凉的眼神后。
    元始天尊一句话梗在喉头，差点没这二货弟弟气死，他什么时候说不管了。幸好徒儿贴心，慈航真人行了个大礼道：“师叔此言差矣，师父对我等自然是关切不已，只是师父闭关修炼，我等也不敢打扰，更不想让师父与玉帝伤了和气。只是，既然今日师祖与诸位师伯师叔皆在，又问起此事，弟子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天庭这些年行事，确实有违仁慈悲悯之道，杨师侄的昔年遭遇与作为，委实可叹可敬。”
    慈航真人不同于前面那个护犊子的和抹眼泪的。她的话对上座六圣来说，要可信得多。
    慈航真人素来纯善温厚，尤擅医道，以救助苍生为己任。当日十日齐出，弱水下界，她也曾出手，护住南海水域百姓，因而对杨戬所述天庭作为，她也是知情人。如今，师侄都宁愿犯言直谏，也要维护正义，她作为师叔，又怎能袖手旁观。于是，慈航真人当即叩首道：“恳请师祖，主持公道，普济众生！”
    昆仑十二金仙同气连枝，大家一起修道千年，有三个都豁出去了，其他人再这么看着，未免太过无情无义，而且，大家都号称正道之士，就因为害怕得罪长辈就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这也太没种了。大家彼此对视一眼，加上三代弟子一齐叩首道：“恳请师祖，主持公道，普济众生！”
    除了元始天尊，整个玉虚宫门人都表态了。通天教主鄙视的眼刀简直要将他二师兄插成筛子，他在心中狂笑，哈哈哈哈，不论今天老二是支持废玉帝还是反对废玉帝，他都完了，他要是支持，是得罪了师尊，他要是反对，则失去了底下弟子的完全敬爱。杨戬这小混账倒是做了件好事，现今本座才是最大的赢家！
    然而，元始天尊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做法，他对鸿钧老祖道：“恳请师尊，申斥玉帝，命其改过才是。”
    通天教主：……还能这样？(⊙o⊙)，老二果然无耻至极，阴险狡诈！
    道德天尊也道：“师尊明鉴，弟子为人教教主，需得为人族讨一公道，恳请师尊，为人族申斥玉帝，令其改过。”
    西方二圣随波逐流惯了，跟着道：“师尊在上，师兄们所言甚是，还望师尊慎重考量。”
    一干弟子都齐齐说话，鸿钧老祖轻捋长须，终于开口了：“玉帝作为，确实过了，然其乃天道指定，三界之主，历经万劫亿难，才得今日权柄，不可轻言废立。老道命其到紫霄宫中，责令其改过就是。而杨戬，所作所为，惠及苍生，人间繁荣，你功不可没，的确当奖。”
    众人听此话，虽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他们本就没指望鸿钧老祖会真把玉帝废了，好歹也是三界之主，又不是人间朝代更迭，但是他们还是希望，至少得下道法旨，晓谕三界，揭他一层面皮下来才是。没曾料到，鸿钧老祖居然这么护短，连玉帝的脸都舍不得让他丢，要把他叫到紫霄宫单独骂，为了堵住杨戬的口，就选择给他奖赏，也不想想，杨戬是那种人吗？
    寸心一方面也是失望，另一方面，她深知杨戬桀骜不驯的个性，他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妥协，万一得罪狠了鸿钧老祖，那可该如何是好？
    通天教主一边冷眼旁观，内心又燃起希望，暗自期盼道，小混账千万得拒绝，然后和师父撕破脸皮，哈哈哈哈，到时候看老二怎么办！
    鸿钧老祖道：“这样吧，你既已得天庭昭惠显圣真君神位，老道便赐你一道门尊位，就赐封你为清源妙道真君，如何？”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寸心担忧不已的目光下，杨戬果断，拒绝了。
    “太师祖在上，弟子无才无德，委实不敢得此尊号。”
    一众三代弟子听此话，是又敬佩又担心，杨师兄果然是不畏强权的英雄人物。三公主已经要冲过去，准备替杨戬描补一二。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就听见杨戬道：“太师祖若垂怜，请赐弟子一二灵宝便是。”
    嘎？！！灵宝，你搞出这么多事来，就是为了灵宝？
    通天教主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虽然没指望你多能抗，但你这么快就妥协，你这也太没用，眼皮子太浅了！土行孙，杨任等人更是惊悚不已，杨师兄会不会是被太师祖偷偷下咒了，才让他违背自己的心意，胡说八道！
    敖姑娘已经懵了，他这到底，想干啥呀？
    鸿钧老祖也是一愣，随即笑道：“这个容易，你有何求，只说便是，老道无不应允。”
    杨戬微微一笑：“弟子娶西海三公主敖寸心，乃是抢婚，无媒无聘，现今想来，惭愧不已，然弟子身无长物，只得求太师祖垂怜，随便赐一些足以当聘礼的宝物便是，弟子在此拜谢太师祖。”
    ……
    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呵呵，呵呵，所有人心中，已经是一片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