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患杀手 - 那个带来一无所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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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宗教辅导室中,牧师正在与少女进行第二次辅导谈话。
    「好几天不见了,这些日子过得好吗?」牧师露出专业的微笑,但少女显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牧师为自己过分频繁的约谈做出解释「我们针对未成年人的辅导谈话次数会比较多一点,你可能会觉得不耐烦,但我需要你的体谅。」
    这当然不是实话,北门看守所腐败的程度让这里与「人权」「青少年犯罪辅导」一点都扯不上关係,牧师只是想利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拉近与少女的距离,但是少女却是安静的盯着房间的角落,若有所思。
    「如果你不想说,没关係,我不勉强你。」牧师看得出来少女今天对话的意愿比上次还低,少女自从他进来之后一次都没有移动过目光「我还是很谢谢你能够花时间陪我。」
    牧师表现出耐心大方的样子,希望等到少女出现些微动摇的小动作后再切入主题。
    「不然让我先开始吧」牧师打算先开啟话题「我们看守所啊,厨房后面总是有野猫偷溜过来吃伙房的厨馀。」
    少女明显没有放任和注意力在牧师身上,牧师继续说
    「一开始伙房的工作人员对群聚的小猫感到厌恶,每次看到都挥着锅铲把猫赶走。」牧师手挥舞着模仿厨工挥舞锅铲的模样,但明显吸引不了少女的注意「但是有一天有一隻猫咪突破了厨工的心防,因为猫咪居然学人类用两隻脚走路,厨工当时心里想『哈!她一定是想偽装她是人类,好让她可以享用成桶的厨馀。』。」
    少女嘴角抽动了一下,牧师知道少女内心有些微的动摇,他继续他的故事
    「当天,厨工将一隻鸡腿给了那隻猫!完整的鸡腿!那是一个连人类都会不敢置信的大小!」牧师尽量夸大了鸡腿的体积,事实上北门看守所碍于长年贪污的亏空,已经好几年没有鸡腿出现在餐点中了,只有乾燥无味的肉末,但是牧师知道他已经吸引住了少女的注意,已经到了要结束故事的时候了。
    「隔天,厨工到厨房后面的时候吓了一跳!」牧师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他看到几十隻猫咪学着昨天的猫都用两隻脚站立,他们以为这样可以得到鸡腿!哈哈哈!」
    牧师用笑声完整故事的结局,企图用幽默感打动少女,让少女愿意跟上话题。结果证明牧师很成功,少女被牧师逗得掩嘴大笑。
    「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牧师问着被引起兴趣的少女
    「这个故事,我很喜欢」少女给了正面的回应,少女稳定住欣喜的情绪「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牧师的目的达到了,交换故事是一种开啟话题的技巧
    「有一隻狗,他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旁,他知道马路上来往的汽车很危险,所以他一直都不敢过马路。」少女在桌上画出一个十字,用手指在桌上点了一点代表狗儿
    「他每天都到路口来回踱步,他想要过马路,但是他对人类交通号志的认识不足,给他很大的不安全感」少女的手指在桌上划着数字8形容狗儿迷途的模样「于是他每天看着人类的行为模式,终于学会过马路的方式!」
    「这故事跟我的真像呢!」牧师作出温馨的笑容「所以他到马路的对面是要做什么呢?」
    「没人知道。」少女微笑耸着肩膀,她将手指抽离桌面「因为狗儿在他学会过马路的第一天,就被违规闯红灯的人类开车撞死了。」
    「噢!」牧师收起笑容,他尽力不对少女留在脸庞的笑容做出反感的表现「这真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故事。」
    「牧师先生…」少女向前趴在桌上,表情深邃而无光的瞄着墙角「你觉得小狗死后去了哪里?」
    「我不晓得小狗有没有天堂,如果有的话,也是一个充满爱的世界吧。」牧师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也是这么觉得」少女接着说「所以,我不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是遗憾的。」
    「寄託死后世界…是吧」牧师低声自言自语道,声音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小狗终于可以不用再强迫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了。」少女的声音满足而欣慰,但牧师却因为少女讲述的内容而感到毛骨悚然
    「牧师?」少女叫着,将牧师从沉默拉回来
    「嗯…?啊?」牧师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突然陷入呆滞,当他回过神来,少女正眼神空洞的盯着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移动过「你觉得,人在死亡之后会去哪里?」
    「人死之后…」牧师停顿了一会,背诵起自己准备好的台词「我信奉上帝,只要愿意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诚心懺悔,我相信我们在死亡后,都会进入上帝的天堂。」
    关于一些宗教的背景资料,牧师还是有所准备的。
    「但是,时间会不停地往前…」少女向前伸出双手像是在指向某个看不见的远方「牧师,如果天堂有时间…天堂的尽头是什么?」
    「这是什么样子的哲学问题吗?」牧师不自在的笑着「天堂是上帝为他的子民建立的国度,信仰上帝的人死后将在天堂永恆的生活着…」
    「万物皆有尽头…」少女打断了牧师的宗教朗读「我的尽头与你的尽头是一样的吗?当我们走到尽头,我们会相遇吗?站在尽头等待我们的人是同一位吗?」
    「在我的信仰里面,只要你愿意诚心悔改,承认自己的罪行…」牧师解释道
    「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少女露出微笑「为什么人类会因为信仰的不同而迎来不同的结局?」
    「信仰…信仰是不容质疑的…我」牧师努力维持着专注,但很困难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少女再次打断牧师,少女笑着,双眼直视着牧师,庞大的压迫向牧师袭来,牧师身体向后倾斜了一些,少女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信仰也会有尽头?」
    牧师将眼睛闭了起来,避免自己与少女的目光接触,牧师知道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将对话的主控权夺取回来,他必须绕出少女的连环提问,在对方设定的题目中打转将无可避免地陷入对方准备的陷阱。
    「很高兴看到你这么有活力的与我对话。」牧师整理完思绪之后,露出专业的微笑「字句都富有哲理,一点都不像一个少女会说的话,这是谁告诉你的呢?」
    「只要你思考,就会有答案。」少女笑着
    「既然我们敞开话题了,我们来谈谈你上次提到的传教士吧。」牧师抓紧少女为数不多开口的机会
    少女双眼闭上,她开始思考,开始回忆起那个带来平静的男人。
    「他是一个老人,总是带给眾人平静。」少女语气充满祥和
    「传教士」,年纪比少女大,少女认为年纪只比妈妈大一点点,但是妈妈以老先生尊称他。体型削瘦、头发灰白,虽然有一点鬍子但修剪得很整齐,总是穿着体面的老式西装,说话温柔有礼、带着自信从容的笑容,无法想像他发怒的样子。
    「他是妈妈来自哪里的朋友?」牧师提问
    「他是我的朋友哦!」少女说着
    「传教士」出现的那一天,是少女情绪最低落的一天,少女在面临质疑、陷害之后,「传教士」给了她语言的鼓励,让她走出阴霾,从此之后少女的人生豁然开朗。
    「他跟你说什么?」牧师提问
    「他教我思考的重要。」少女回答
    「传教士」告诉少女,我们的视野很容易受到观察角度的侷限,我们长年仰赖的观察角度影响了我们获取知识的管道,会让我们陷入错误的认知。
    「典型的宏观视野哲学呢!」牧师露出鼓励的微笑
    「比宏观视野哲学还要厉害哦!一切的烦恼都将变得微不足道!」少女兴奋的继续说,好像忘记她自己失去自由一样
    「那么…这位富有哲理的人,你们都怎么联络的呢?」牧师想切入主题,拨开传教士的神秘面纱
    「我从来没有他的联络方式,当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少女描述的样子像是传教士有一种神祕的力量
    「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牧师耐着性子继续提问
    在某个夜晚,少女独自一人在街角哭泣,无依无助的她遇见了一个男人,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旁观哭泣的少女,少女见到男人撑着伞,她才发现外面正下着雨,在精神几近崩溃的她,她见到陌生人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救赎的感觉,在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之前,少女逐渐停止了哭泣,心里满满的浮现了踏实与平静,不到几分鐘的时间,男人仅是站在眼前就给了一个失去依靠的少女充实且稳定的安全感。
    「在万物的尽头,我们终将一无所有。」男子平静而沉稳的声音说着
    少女想诉说自己悲惨的遭遇,诉说自己痛苦的过程,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少女的绝望就像是困在一口乾涸的深井,男人的出现就像丢下井底的救命绳索,同一时刻的少女想张开口呼救,但是什么话都讲不出口,她的内心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感受到万千世界的广大与自己身为人类的渺小。
    「你有没有想过想过…在万物的终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在你的终点等着你的那个人,跟在我的终点等着我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对少女来说,男子这段话是这一生听过最温柔话语
    「我觉得好孤独。」她掩面无声的啜泣着
    「在万千世界的此刻,你是孤独的。」男子蹲下,牵起少女冰冷的手「在万物终点的彼岸,我们归于唯一。」
    少女留下了感激的眼泪,从那一天开始,少女的人生获得了拯救
    「就这样?」牧师开始质疑少女故事的真实性
    「他答应拯救我悲惨的一生,不,他的出现已经拯救了我。」少女的言谈充满了温暖
    「你相信他?你相信一个随机搭话的陌生人?」牧师觉得少女故事充满矛盾与不真实感
    「你看到他,你也会相信的。」少女篤定的说
    「那么,他那一天为什么会在你的家里呢?」牧师决定在耐心消磨结束之前取得案情的进展
    「妈妈每天都为了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悲伤…」少女继续回忆当晚的情形「即使我将传教士告诉我的告诉她,在人类短暂的一生当中,沉浸痛苦毫无意义,妈妈还是不能理解。」
    「接下来怎么了?」牧师要少女继续
    「妈妈有一天不再难过了…她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但是她却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牧师有着不好的预感
    「妈妈有几次看到传教士就大声尖叫,好像看到鬼魂一样。」少女笑出声来「她害怕大叫,要求传教士离开家里…她居然对这么友善的人…」
    「所以传教士…与你的妈妈吵架?」牧师真正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传教士能够出现她的住家
    「妈妈…吵得很激烈…甚至最后拿起了刀子…」少女的表情似笑非笑「最后,我们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是什么意思?」
    少女平举右手,在自己的喉咙前划了一刀,这个手势恰好与少女母亲的死状一样『割喉而死』。
    牧师倒抽了一口气,对少女一连串平静的描述感到压迫,牧师觉得背脊发寒,某种东西不断在牧师的胃里翻搅,但牧师还是选择继续追问下去
    「所以…这个传教士…他人在哪里?」牧师小心的问
    「这里。」少女说着
    「这里?」牧师对少女的回答感到疑问
    「这里。」少女重复了一遍,手指指向牧师的背后
    牧师感到背后一阵视线,猛然回头,背后什么人都没有,这种被注视的压迫感却没有消失
    「你骗我。」牧师有点恼怒,他不自觉的将情绪浮上言表,好转移自己内心难以言喻的不安及压迫感
    「传教士可能还没做好跟你见面的心理准备。」少女笑着
    「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牧师强忍着不满及不适
    牧师推开宗教辅导室的大门,刑警已经在门外等候,牧师比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之后手指了走廊另一端,示意要先离开此地再继续谈话。
    走远了一段路之后,刑警急躁的打破沉默开口询问「怎么样?她有没有说那个男人怎么样?」
    「她说…根据她的说法…」牧师用手掌掩着嘴低声地说「死者死亡的时候,传教士他也在现场,而且是他们两个一起行兇的。」
    「这样…那个男人也是兇手?」刑警激动的问
    「嗯。」牧师点头,冷静地说「前提是…这个人要真实存在。」
    「这个人不存在?」刑警疑惑「难道你认为这个人是少女编造的吗?还是传教士根本是少女幻想出来的?」
    「不,我不认为少女在说谎。」牧师表情严肃而认真「我也不认为少女是一个精神病患。」
    「可…可是,医疗鑑定报告清楚写着…」刑警对牧师的说法感到诧异
    「写着什么?」牧师胸有成竹的问着
    「写着她是精神病患…难道不是吗?」刑警感到十分困惑
    「她的医疗鑑定报告只有写着她有『幻听』『幻觉』『暴力且有攻击性』『妄想』,并没有写她有精神病。」牧师解释
    「有『幻听』『幻觉』不就代表有精神病了吗?」刑警对牧师的解释感到更加困惑
    「所以,她是哪一种病?幻听、幻觉,是哪一种病?」牧师继续提问
    「精神…病?哪种病…」刑警根本不了解精神病的种类与分别
    「医学鑑定报告根本没有诊断她是哪一种病。」
    「啊?」
    「下一个要调查的,应该是这份医学鑑定报告。」牧师手拿着少女的医学鑑定报告「北门地检署的医学鑑定报告都是谁诊断的?」
    「大学医院。」刑警回答
    牧师的表情更加的冷酷了,大学医院让牧师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是牧师不能单凭少女在宗教辅导室的自言自语就随意开啟对「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人」的调查,而牧师自己无法排除少女说谎的可能性,如果最后才发现少女重头到尾都在说谎,将会徒劳无功,他需要大学医院去证实一些资料。
    牧师看着少女的医疗鑑定报告,这上面的诊断实在太奇怪了,他认为大学医院一定知道什么,但基于某种原因,大学医院没办法写下真相,而这个真相,他必须与刑警亲自去问才能得到答案。如果大学医院偽造少女的医疗鑑定报告,刑警就可以用偽造文书的名义将相关人逮捕,而这个单纯的刑警一定没有想到后面的勾结关係,反而有助于一网打尽。
    但是如果大学医院写的诊断和牧师所想得一样,事情将变得无比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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