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公司,孟辛将何斌请到办公室谈这件事。
谈完话,孟辛才知道何斌对他的抵触情绪有多大,事情发展到如此极端的情况,跟何斌暗地里和他较劲不无关系。
他一向选择宽仁治下,这次也忍不住脾气,“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吗?我不希望你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说,不要拿整个公司做牺牲品。”
“孟总言重了。”何斌深吸一口气,原本架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这就是正常处理流程,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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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之前,明天上班前我需要看到这次封号事件所有玩家的详细情况,包括他们分别刷了多少货币,还有所有申诉玩家的来单详情,都调给我。”
这些工作量巨大,何斌听完后脸色变得很难看,往常孟辛会念在对方是公司元老的份上给个台阶,今天实在一反常态。
何斌愤愤地咬了咬牙,飞快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快步离开了孟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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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用力关上,带来一阵风吹动了沙发旁的假花叶。
孟辛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掌骨突出处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
临近下班,孟辛办公室大门被敲响。
“请进。”
“还没下班啊。”向景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孟辛探头看了眼办公室外,见大家都忙着吃饭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看向向景,“你怎么来了。”
“来蹭车啊,不然怎么回家。”
“哦。”孟辛低头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我暂时应该回不去,你打车回去吧。”
“那我就等你下班呗。”他在沙发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孟辛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毫不把自己当作客人的向景,“你先回去吧,你在这里待久了不太好。”
办公室门已被关上,向景竖起大拇指指了指门外,“你怕被人知道,我俩有一腿啊。”
孟辛扶了下眼镜,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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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景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办公桌面,俯身笑着说:“你别说,想想在办公室里还挺刺激的,要不哪天试试?”
“你别乱来。”孟辛假装低头看文件,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向景话语所构建出来的画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开玩笑的,当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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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辛耳根开始发烫,始终低着头,语速飞快,“你先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起来,医院打来的,他示意向景不要说话,然后接起电话。
“小辛,你快来医院吧,孟先生发好大的脾气。”王姨语气急切,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那头有孟建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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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辛急忙安抚,“好的,王姨你先想办法让我爸镇定下来,找医生也行,他这病不能急。我现在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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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点来啊。”
电话挂断,孟辛匆匆忙忙收拾东西,“我要去医院,你自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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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块儿啊。”
他猛地抬起头,“不用。”
“你干嘛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孟伯伯好歹也跟我们家有点儿交情,我去看看不为过吧。”
“我说不用就不用。”
“你有病吧,孟辛,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不去就不去,我他妈还嫌老去医院晦气呢。”
开门的动作一僵,孟辛换了口气,按下把手,“那么现在请你离开。”
“*。”向景瞪了他一眼,然后急冲冲地离开了神风。
赶到医院时,孟建生已恢复平静,有些呆滞地盯着床前的墙面。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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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我爸。”比起刚醒来时,孟建生说话要流利不少,“为什么还跟光华有联系!”
孟辛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会是这件事,今天的事情闹得不小,上新闻并不奇怪,而孟建生一直很关注神风各方面的消息,会被发现都是预料之中。
“爸,你冷静一点。”孟辛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你知道神风去年亏了多少钱吗?三亿。我不知道如果是你还在公司会怎么处理,我只能想办法找新产品来填补,《奇梦情缘》是1000万预付从光华那里拿到的独代,如果现在毁约,我们不仅连本都回不了,还要倒贴。”
孟建生嘴唇微微颤抖,但一直没有看过孟辛一眼。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跟光华合作,不论对方老板是什么人,合作总归是互利双赢的不是吗?更何况《天地群侠ii》马上就要出包了,《奇梦情缘》的数据就是我们发行能力的直接证明。”
孟辛激动得眼眶通红,“爸,我真的没办法了。公司的老人不服我,你也不支持我的决定,我真的没办法了。”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我听你的话撑起神风,让所有人都有口饭吃,可是我真的能力有限。”
他顿了顿,“也许,我并不适合……”
眼泪蓄满了眼眶,孟辛抬起头不让它们掉下来,这些话憋得太久,今天终于得以倾吐,心里舒畅许多。
他已经很听话,为了父亲的意志和愿望,压抑本性,扛起责任,去接受他根本不喜欢的人生。父亲却还要逼他,要他尽善尽美,可他是个人,一个自知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哪里有能力让所有人满意。
“你走。”孟建生扭头看向一边,“我不想听。”
“爸。”孟辛屈起手指按了按眼角,“不管你会不会接受,我不会和光华解约,我没有其他办法。我还得靠它帮我拿到天地群侠。”
“别在我面前,出去。”孟建生言语并不流畅,但依旧能察觉到其中被压抑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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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辛站起身,盯着犟脾气的孟建生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了看王姨,“那我先走了,王姨你照顾一下我爸。”
“诶诶,你放心。”
走出住院大楼,孟辛深吸了一口气,到最后,孟建生态度有所松动,尽管不愿,也没有再多做阻止,只是不知道这种让步是真正理解了他的难处,还是自知年老无法左右他的思想。
医院花坛里晚香玉的芬芳扑鼻而来,天空布满星辰。
他站在住院大楼门前最高阶台阶的边沿,就好像他现在的处境,稍有不慎就会狠狠跌落。
“孟辛。”
他闻声望去,向景双腿岔开坐在花坛边,歪头正盯着他。
夜晚的医院没有白天的繁忙喧嚣,人流稀疏,只有住院病人或家属来回走动,孟辛隔着一片小广场与向景对望,心境忽然就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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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向景身边停下,朝他伸出手,“请你喝酒。”
向景搭住他的胳膊起身,扬起嘴角,“奉陪到底。”
医院旁的清吧,孟辛一杯接一杯地闷头灌酒,向景问话也一字不答,他看着眼前俊秀非凡的男人,冷冷地笑了两声,如果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向景,人生会不会好走一些。
两人一直坐到后半夜,孟辛烂醉,趴在桌子上不肯走,向景只好将他背起来,一步一步走回公寓。
“我不喜欢我的生活,一点也不喜欢,我不想当老板……”孟辛说起胡话,不大的声音落在向景耳边。
“那你就不要当。”
“不行,我没有选择。”孟辛扭了扭脖子,“这都是命。”
向景以为他醒来,侧头看了一眼,见他还是闭着眼则收回目光,看向前路,“我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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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辛又嘟囔了几句,向景没听清,过了一会儿他就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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