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师徒 - 番外篇 牛肉麵的真相

    位于天母的美国学校高中部最后一年下学期，高邑樊的同学们大多会在毕业后去美国，少数会到别的国家留学，留在台湾上大学的并不多。
    但像高邑樊这样的怪咖，毕业后准备要去服兵役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当年兵役还未改制，去当兵可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高邑樊家里有钱有势，他又有双重国籍，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自作孽？
    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疯了，但高邑樊叛逆得很开心，一想到父母脸上五味杂陈的表情就觉得值回票价。
    为了纪念高邑樊与眾不同的创举，朋友西恩要带他去夜市庆祝。
    「夜市？」高邑樊十分犹豫。家里有专业厨师，出外用餐都是高级餐厅。他对于夜市的概念是报章杂志照片里的骯脏拥挤便宜货与噁心的蛇汤。
    「去夜市最主要是好玩的气氛，以及平常你绝对没接触过的小吃。还是你家不准你去？」西恩挑衅地问。
    就衝着那句「你家不准」，高邑樊吞下所有反对之意，毅然跟着西恩去冒险。
    蛇汤没见到，臭豆腐猪血糕蚵仔煎等等平民美食倒是让高邑樊大开眼界，不禁感觉自己过去活得太封闭傲慢了。
    最后一站，西恩选了一家麵摊。
    「我吃不下整碗麵。」高邑樊不喜欢浪费食物，这个习惯源于爷爷奶奶。
    「吃不完就不要吃，你在担心什么？笨蛋！」西恩嘲笑着。「这家的牛肉麵不吃会后悔。就算不合你口味，你就当作在做善事好了。你看那老闆娘年纪一大把了还在读国中的课本，对照之下我们的生活实在很罪过啊。」
    高邑樊回头看向站在收银机旁的女子，她头上绑了个极为丑陋五顏六色繁花盛开的头巾，超级粗黑的眼镜遮住了一半的五官，黑色围裙下是超级宽大的橘色t恤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老闆娘？
    那个女孩满脸青春痘黑斑粉刺，声音虽然是女中音听不出年龄，仔细看应该是个国中生无误。只是头巾实在恐怖得让人不想再荼毒双眼，还有那副好像五十年代的眼镜框看起来像是有一公斤重。
    国中生可以出来打工吗？或是就是为了要掩饰年龄才故意穿得没品味？
    老闆是个中年男子，很快地就将两碗牛肉麵送到桌上。高邑樊一嚐，果然汤头十分鲜美，牛肉与麵更是搭配得天衣无缝。
    真可惜，快要去当兵了才知道这家店。
    入伍之前，高邑樊又来这个麵摊一次，却没见到那个应该是老闆女儿的国中生。
    当完兵，麵摊也不在夜市内了。
    高邑樊来美国上大学后，万万没想到某一天决定尝试镇上一家中餐厅时，会再度闻到和夜市麵摊的同样香味。
    他很快就认出老闆是同一人，后来也在餐厅偶尔见到老闆的女儿几次。
    她的皮肤比前几年好一些，但还是戴着那副厚重的眼镜，衣着依然有着危害人类审美观的破坏力。
    高邑樊严重怀疑那副眼镜度数有问题，因为这女孩总是心不在焉，对他的面容完全没反应。他晓得自己长得很好看，不论东西方的年轻女孩见到他多少会露出惊艳的欣赏之意，但这女孩却一点都不被影响，好像他只是个过目即忘的路人甲。
    然后他应教授的请求去帮忙监督一堂经济学的期中考，在容纳了两百多名大一考生的厅堂内，他很快地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写着写着，突然趴在桌上开始睡觉，考卷压在手臂下。
    高邑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睡得无比香甜，下课前十分鐘她才醒过来，露出了一个因睡饱而感到幸福快乐的傻笑。
    他暗自查她考了几分，九十六，错了两题。
    怪胎。
    高邑樊开始留心这个女孩，每次见到她，总会把她当外星人般仔细观察，暗自分析。
    所以当林晓慧终于发现高邑樊的俊容，第一次做出和许多女孩一样看到呆的举止时，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很多年后，高邑樊才不经意地提到这段往事。
    「是吗？你那么早就注意到我了？看来是你先对我一见钟……」林晓慧被高邑樊冷冷一瞪，马上停止开玩笑。
    高邑樊心里重申，他绝对没有对她一见钟情，只是被她挑起好奇心，后来又对她有了同情心。
    与她开始联络一段时间后，当他察觉自己喜欢她时，理性上也认定她的个性很适合和他在一起。她不会太黏他或是要求太多，而他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寧可用行动表示关心也不想说太多噁心的话，除了逗她玩时。
    「其实我就像你说的一样，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在注意客人长什么样子，因为我很怕生，脑子都在提醒自己要掛着笑容，还有钱要算对。还好餐厅没被抢劫过，不然若是警察问我歹徒长什么样子，我恐怕会答不出来。」
    「……」
    「还有睡觉的事，我也觉得我有病，就是会累到昏睡无法控制。后来我读心理学的课，我怀疑是我的忧鬱引起的併发症。我不再忧鬱之后，睡觉的问题也就无药而癒了呢。」
    高邑樊看着林晓慧快乐自嘲的样子，不禁露出了笑容，将她拥入怀中。
    无论如何，他得到了牛肉麵，也找到了属于他的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