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 -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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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言语。
    衰神缠身,这话还是少说为好,没被真的衰神缠住,人是永远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滋味的。
    “要说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衰神两个字提起了精神,一直懒懒斜在椅子上的道具师挺了挺腰坐直了身子,把椅子朝我们这边挪了挪近,一边压低声音对梅兰道:“昨晚我听老陈他们那屋在说,咱拜神好象没拜好。”
    “什么??”
    “貌似这宅子里的神没收孝敬。”
    “不能吧……”
    “真的。好象说……上香的时候香断了三次,第四次才插上去,烧到一半香还熄了,后来再续的火,你说邪不。”
    “也许是香的质量问题。”梅兰不以为意。
    “再说个更邪的。”回头朝陈金华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怕他听到了不高兴,道具师把声音再压低了些:“毛头他们说,烧锡箔的时候,他们看到灰往风的反方向飞来着。”
    “怎么可能……”
    “真的。当时把他们几个都吓到了,不过也就第一拨的时候是这样,再后来就没事了。但老王说肯定要出事,结果,你也看到了……”
    “别说了!”脸色一阵发青梅兰朝他瞪了一眼:“还嫌这里不够吓人么。”
    “我只是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不说,咱不说了好吧。”
    “可是为什么要拜神……”看两人一时都没再言语,我问。
    他们朝我看看,又互相望了一眼,半晌梅兰道:“你住在这里,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我是跟我朋友来的……”
    “你不是北京人。”
    “是啊。”
    “难怪。这里在北京城还是挺有名的。现在叫易园,以前是醇亲王府的别苑,百多年的历史了。”
    “这样啊……”听梅兰说的时候,发觉一直闷头坐在边上的林绢也有点兴趣地把目光投了过来,显见她对这房子的历史知道得也不多。
    “不过它有名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而是因为这宅子闹鬼。”
    “闹鬼?”
    “是啊,很早就流传开了,都说这房子闹鬼,所以很多摄制组都爱来这里取材,不为别的,就为这地方够阴。”
    阴么……确实,这地方每根柱子每块砖,甚至一草一木,即使在太阳底下感觉都有种侵入股子里的凉,不过陈年老宅都这样,比如我家的客堂……
    “那真的闹鬼么?”我问。
    她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翡翠,道:“不知道,我没见过。不过你看,就连这宅子自家的主人都不愿意住在这地方,总是有什么原因的。”
    说到这里我瞥见林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没说,只是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回头看向她,她目光闪了下,转而将视线投向窗外。
    耳边听见梅兰接着道:“而且据说每次来这里取景的摄制组,过夜的时候真的看到过一些东西,传得还蛮吓人的。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香港那边的摄制组学,如果必须留在这里过夜的话,那么当天晚上是要拜神的,以表示对这宅子老主人的尊重。”
    “这样啊……”
    “所以我们能不留在这里过夜尽量不留,虽然从来没见到过什么鬼,不过光听听那些传闻,再看看这里的环境,你说是不是挺寒人。”
    我点点头。
    “再者说……”迟疑了一下,她又道:“我们拍的东西,跟这地方也是有点犯冲的。”
    “犯冲?”
    “是的,你大概没看过我们这剧的宣传吧。”
    我没吭声。不过确实没看过,因为我本就不怎么关心电影。
    “我们这部电影,说的就是这老宅的故事。”
    “哦?”
    “似乎刘君培对它蛮有兴趣的,听说写剧本之前他找了不少关于这老宅子的资料,还包括一部分和这宅子有关系的人的手记。虽然是鬼片,不过挺写实。”
    “那应该很好看。”
    “确实,不过有些桥断……”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东西,她激灵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有些桥断真是挺可怕。说老实话我也是头一次拍这种片子,有时候强迫自己代入那种感觉里,真的挺受不了的。有几晚还发噩梦,真有点受不了……”
    “这么吓人么……”
    “是阴。就像今天看到的张小洁和小高……”说到这里声音一阵发抖,她顿了顿。片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他们的死状和剧本里几乎一样。张小洁的尸体发现时还没人想到这一茬,她是死在井里的,剧本里只写死在小屋子里。而小高的就太……真的是和剧本里一模一样啊……活见鬼……”
    “早就有人说这剧本不吉利。很多东西都太真了。”边上有人插嘴道。
    “阿鲁特氏和木头小人么?”梅兰又摸了下脖子上的翡翠:“我倒觉得那些部分比较假,老刘只不过把盗墓和这房子的闹鬼凑到了一起而已。你也不想想这宅子的主人以前都是些什么身份的。”
    “那又怎了,军阀么,军阀当年干的那种勾当还不够多?”
    “不是说惠陵不是军阀盗的?”
    “谁知道,那种时候的事,同一历史都能写成几张脸,谁知道呢……”
    “又团在一起瞎说些什么!”正小声小气地说得专心,几包方便面从天而降把人给吓得一跳。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拎着方便面袋子在我们后头站着,一张脸隐隐有些不悦,她冷冷望着梅兰他们几个:“这种时候少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嫌这地方不够乱?”
    我对这女人有点印象,可能是因为她那张过于严厉的脸,所以见过一两次就记住了,她是这个剧组的监制。每次出现总会有种她非常严肃和雷厉风行的感觉,貌似她是这个剧组里除了陈金华以外最让人敬畏的一个人。
    因此听了她的话,没人敢再多说一句,只低头拆着手里的包装袋。她也没再言语,转身快步离开,给其他人分面去了。
    吃过面陈金华给我们分了下房间。
    这套院子其实连四方厅总共有三处房子,但没人肯离开四方厅去外面那两套屋子睡。所以所有的人集中在四方厅里,女人分别睡最里边的两个房间,陈金华、刘君培、沈东和靳雨泽睡在工作间。其他人就在外头的厅里打地铺。
    我和林绢,梅兰,还有ami睡在一个房间。
    虽然只有四个人,还是挺挤的,一来这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着实小,二来梅兰和ami一直似乎不太融洽,所以这无形的隔阂更加大了空间的拥挤性。
    ami是女二号,没有梅兰漂亮,但比梅兰小好几岁。梅兰一直觉得她的戏份多得快超过自己,所以对她心生不满,而她则因为梅兰的处处压制而相当反感。这一点连我和林绢这样的外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很自然的,在人前还是和睦成一团的,姐妹似的,一口一个宝贝地叫。
    隔壁睡着监制和几个小配角,小配角年纪小,惊恐过后就开始变得话很多,从之前到现在,一直在那里说个不停,即使监制的威慑力似乎都不太管用,毕竟都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孩子,突然间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恐惧之下哪还管你监制不监制,领导不领导。只顾着把不安一个劲地发泄出来,很晚了,还能听见她们在那屋里嘁嘁啜啜说个不停。
    直到后来听见门砰的一响,然后一阵脚步声穿过走廊朝外头去了,想来是监制实在受不了那些鼓噪,所以宁可去外面大厅打地铺。
    一直到凌晨两点,周围才彻底静了下来,那些小演员敌不过睡意总算太平了,我也开始隐隐有点犯困。只是林绢总在我身边翻来翻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也就弄得我总也睡不塌实。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了,问她,她也不说,只是看着天花板。后来干脆坐起身俯在窗台上朝外看,精神很足。
    我懒得管她,这一天够我受的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怎样,不养好精神不行。于是闭上眼管自己睡,睡得正迷糊,忽然被只手用力摇醒。
    “宝珠……宝珠!”
    我睁眼看到林绢的脸,有点惊慌,像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这让我一下清醒了一大半:“怎么了?”
    她随即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被她的表情弄得有点惶惶然,屏着气仔细听了下,可除了房间里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什么异常的动静都没。
    可是林绢望着我的眼神很期待:“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摇摇头。
    “不可能……我刚听得很清楚,就在我推你的时候。”
    “什么声音?”
    她迟疑了一下:“说不清楚……好象是小孩子的声音。”
    “小孩子?”这让我再次清醒了点:“什么样小孩子的声音。”
    她又侧耳朝外听了听。半晌皱皱眉:“怎么会没了,刚才还很清楚的,好几个小孩子的声音……我都还记得他们说些什么。”
    “说什么。”
    “好象是儿歌,什么木头娃娃,你拍一我拍一的……”
    “木头娃娃光着脑袋……”
    “哎,对,就是这个……”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了边上的梅兰,幸而她睡得死,只动了动,不一会又睡沉了过去。于是我小心地挪到林绢身边:“在哪里听到的??”
    “那方向。”她朝西面指了指。
    那地方是连接着四方厅的西屋,边上还有个茅厕,夜色里看上去黑漆漆的,隐约透过厅里的灯光可以辨得出几条房子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刚才真听见的,不会错。”怕我不信,林绢又强调了一句。
    我不置可否,因为她说的那声音我也听到过,可我不想说,这东西蛮鬼的,我怕说出来吓到她,不如让她以为是幻觉的好。
    于是关上窗,我对她道:“真没听见,太晚了,还是睡吧。别弄得神神道道的。”
    “可是……”正要再跟我争辩,忽然她目光一闪一下子又趴到了窗台上:“那是谁??”
    顺着她目光我很快看到了一道身影,离我们大约十多米的距离,背对着我们正朝着西边那屋子的方向走过去。
    高高瘦瘦的身影,很眼熟。
    “那不是他们的监制么。”片刻林绢道,一边推开了窗。
    “确实……她去那里做什么。”
    “可能上厕所。”
    正如林绢所说,那监制确实是朝西边茅厕过去的,还真是胆子大,白天我们去那里都是结伴而行的,谁都不敢在这样地方一个人单独去这种厕所。她居然那么晚一个人过去。或许是找不到人陪吧,她脚步看起来有点急。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了,我重新把窗关上,爬回床:“睡吧。”
    “但那个声音……”
    “没什么声音。”
    “有,真的有。”
    “没有,真的没有。”
    忽然咯咯一阵笑,在这当口针似的朝我耳朵里扎了一下。
    我一个激灵。
    继而一阵细细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从房间某个角落扬了起来,小小孩子的声音:
    木头的娃娃光着脑袋
    摇啊摇啊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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