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毕业那天杀死对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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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晚上,徐晋阳打电话给徐晋东,要他和徐樊智夫妻告知自己要向学校请长假的事情,他只说了自己要跟汤子欣出去,没有额外多说。
    徐晋东起初有劝他尽量回学校上课,别让大家担心。但徐晋阳难得没有反驳他,只是很认真地要他帮忙。
    「我知道了……旅费,需要帮忙吗?」
    「不用。」他自从在乐团兼当助理后便有一份收入,汤子欣自己也有积蓄,况且他们不是要去百货公司死命血拚,这些已经够了,「哥,谢谢。」
    电话那端忽然沉默──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听见了。
    徐晋阳逕自掛断电话。他不需要產生什么改变,也不想刻意去花费精力修补裂痕,他潜意识利用了徐晋东对自己的愧疚,毫不在意。现在──他只有一件事情要做。
    接连数天,他们搭遍所有交通工具,但最常用的就是双腿,每去过一个景点,询问一下当地的店家或是居民,都得到类似的回答──有个老爷爷提着一个大袋子,四处拍照,到处游逛。
    这跟一般环岛旅行的热血青年男女不同,所以格外让他们印象深刻。
    几乎把国土绕了快一圈,在第二十八天,徐晋阳和汤子欣抵达了他们本来居住的城市。徐爷爷的最后标註处不是着名景点,而是某本杂志末页的风景底图──徐晋阳当下立刻认出来那是哪里。
    是那栋摩天大楼楼顶的摩天轮。
    爷爷曾要自己带他来一趟,原来当时就已打算好要带奶奶来搭摩天轮。
    这是他们旅程的最后一站。
    走到售票口前,因为现在正好是平日,又是白天,人烟稀少,徐晋阳走上前,脚步有些虚浮。
    这些日子里,晚上如果没有听汤子欣唱歌,他就睡不着,好像得了一种极其怪异的疾病。除了汤子欣,无药可医。
    「请问一下,这两天有没有看见一位老爷爷,他提着一个大袋子、还有揹着背包……来搭摩天轮?」
    女性售票员先是想了想,赫然想起什么关键点,拍手大喊:「喔!有有有,他还要我替他拍照呢!那位老先生抱着袋子一起拍,我看起来很重,本来要帮他拿,他也不肯……」
    售票员心想自己什么奥客没见过,难得遇上这种奇怪的客人,所以话匣子大开。
    「讲够了没?可以卖票了吗?」
    汤子欣冷冷几句,售票小姐悻悻然闭嘴,收了钱后给了两张票。
    他们搭上摩天轮,缓缓升空,却不是真的飞向天空。在抵达最高点后,又缓缓下降,被重力重新牵引回地面。
    他们牵着手走出摩天轮,停驻在排队区外,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却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欸,徐晋阳。」汤子欣喊了他一声,解除了时间暂停的沉重魔法,「走吧,准备回家了。」
    徐晋阳感觉眼眶盈热,努力堆出一个浅笑,回应:「好。」
    他们先回汤子欣的租屋处,改骑摩托车,一路骑往徐晋阳老家的方向,然后直直上山,骑到之前奶奶失踪的半山腰才停下。望见水塔,他们凭着印象缓步走入。
    同样的山路,同样的踩踏痕跡。
    上次来,是为了流浪在外的迷途者;这次来,是为了迎接旅行完成的人回家。
    越是靠近那条溪边,徐晋阳的脸色越是沉静。越是沉静,平稳得读不出任何一丝波澜,才是心慢慢死去的证明。
    他们即将走出草丛,汤子欣先说:「我先去吧,你在这里等我。」正要迈步出去,忽然有一隻手拉住她。
    徐晋阳摇了摇头,嘴角勾起淡淡笑容,笑容本是好看迷人,却像要划伤她的眼睛,「汤子欣,我现在看起来还好吗?」
    「嗯,很好。」
    「那就好,他们不会希望看见我难过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徐晋阳松开手,自己走了出去。
    溪边没有半点人跡,只有一个背包、一堆燃烧后的灰烬、一双走到开口笑的布鞋,而布鞋旁放了一个圆形白瓷罈。
    罈内已空,什么也没留下。
    徐晋阳又走近了些,发现那团灰烬中还有一点点纸张馀角──赫然发现是张照片。
    脑海中彷彿窜出几个画面──走完旅程的老人蹲坐在溪边,将沿途拍过的全部照片一张一张堆叠燃烧,烧给自己心中所爱。然后老人走到溪边,打开罈子,将罈内骨灰一把一把撒入溪中,顺流而下,直奔汪洋。
    随着溪流出海的不是只有那些浅灰,还有一个人这一生所有的承诺和心愿。
    他的爷爷,走过那条终点线了。恍惚之间,他好像看着爷爷牵起奶奶的手,在这条溪面上走着。
    他对她说:「我来了。」
    她对他说:「你来啦!那就一起走了。」
    他们极有默契地一齐回头,朝徐晋阳露出轻松愉悦的笑靨,然后挥了挥手──晋阳,再见了。
    徐晋阳双脚一软,跪倒在地,无声慟哭。
    一双手从背后温柔环抱住他,包容他所有的脆弱跟不捨。直到天色黯淡,留在原地的,依旧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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