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法则 - 第七章 血肉泥沼中
《未知法则》第七章:血肉泥沼中
向前迈进。这短短四个中文字所表达的,大多是正面积极、阳光乐观、值得称许的行为或观念,在励志的书籍、言论与思想中,亦是登场率高到非常无趣的四个字。无论如何就是要向前迈进、即使怎样也要向前迈进、总之人生必须向前迈进——说起来颇有深意、听起来更彷彿有某种大道理,实际上蕴含其中的意义并不是那么高深的,单单是劝人别放弃进取、别去堕落……诸如此类的劝说。
若有人被此打动,那么可就皆大欢喜啦!社会问题说不定会因此减少一些,是的,这就是劝人积极向善根本目的。讽刺的是,劝人为善、妄图藉此减少社会问题的傢伙本身,有时才是重大犯罪的元兇。
撇开看似复杂实则单纯、看似光明实则不然的解析,总之我与小寒正准备在别的意义上向前迈进。
即使,前方的终点可能是地狱。
「走吧。」
我与小寒在早上行动,堪称准备万全地踏出小寒家,昨天那短暂的一日家里蹲生活就此宣告结束,实在是糜烂到了极点,在遭到冷风入侵的客厅与小寒玩了一整天的电玩,嗯,休想让我把战绩说出来的。我们是玩互相帮忙的游戏,不是互相残杀的游戏喔!只要如此对外宣称即可。
我身上的黑色风衣御寒效果欠佳,换算出的防御力也是可有可无,总归是一件穿去约会不错的风衣,合格的项目只有观赏性。
身边小寒的穿着打扮极度普通,更正,是在我的角度来看很普通的打扮——黑色连身洋装与黑色围巾。十次有八次看到小寒都是连身洋装的打扮,她本人貌似也挺喜欢的,所以我便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我与小寒就是黑色二人组了呢,来取个搭档称号吧!咦?好像有干过这种事情的感觉……啊,我想起来了!唉,小寒命名的双色战队这项称号就免了吧,何况我们现在两人皆是黑色打扮,被称作双色战队只会更莫名其妙。
鞋底发出喀噠喀噠的沉闷脚步声,我与小寒并肩走在一起。我虽不矮,却也不是特别高大,小寒却是踮起脚尖仍不及我的视线高度,仅此便足以代表小寒不是高挑的女孩,是的,非但不高,还能形容为娇小,假设换上制服,混入国中新生都未必会被怀疑的娇小。实际年龄只比我小两岁,心智成熟度粗略测量是我的三百倍左右……数据纯属虚构。
走出社区的警卫室,景色转变为连叙述都是多馀的普通马路。哇,今天我与小寒要去造访阿莫家喔!内心佯装兴致高昂、兴高采烈,把精神催眠成手舞足蹈的高昂心情,若不这么做,我怕会再次陷入「犯人到底是谁!」的鑽牛角尖模式,就算使用奥卡姆剃刀进行思考,得出的结论也唯有已被证实为不太可能的「那个」。要是回头把已删去的结论再看一次,事情只会兜回原点。
向前迈进,随后小寒停下,伸手拦了台计程车。呃,计程车啊……我想起那对虐杀师搭档,想来还真是有趣刺激的回忆,换作那时的我,只会感到棘手与反胃吧!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进入车内后座,小寒也接着我进入车中,关上车门。
「这个地方。」我把阿莫家的地址递给司机,中年的司机点点头,并指着后座的安全带示意我们系上。
「喂,小情侣,你们去这地方约会吗?唉,年轻人应该要趁着年轻,多去热闹点的地方……」在我们系好安全带后,中年司机一边朝着我们的目的地开去,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也对,上了年纪若是还去年轻人群聚的闹区,总不免有种格格不入、落后时代的感叹,所以最好趁着年轻时享受年轻人的乐趣。我能理解也能认同司机的话,却也仅止于理解与认同,行动上不论是现在或未来皆不会有所改变。
计程车司机大部份会像这样与乘客间聊呢,虽不至于造成我的困扰,只是我不太会应付年龄差距太大的人,对于我们这些小鬼的玩笑与幽默,有时年长者会出乎意料的认真纠正或提出疑问,反而会造成尷尬。
「不,那是朋友家。」我放弃玩弄文字,大方坦诚。我自然不可能全盘托出,仅是透露无关痛痒的情报。
我不是饶舌型的人,但更不是言简意賅的类型,严格来说我是以杂七杂八的歪理打乱对方节奏与重点的敷衍、诈欺型。单就诈欺这项行为而论,对象若是太笨、太古板、太老实导致无法建立沟通,反而没办法实行诈欺。当然我是不会进行诈欺的,只会适当带开话题、隐藏自己的真心,虽然认真的话,诈欺这项行为对我易如反掌。
「噢……不错啦!那里风景好、空气又新鲜,就是生活稍嫌不方便,唉……住那边好归好,但湿气的问题可严重了……」中年司机叹口气后,开始自顾自地说着那个地方的优点与缺点,房价比起都市便宜多少等等、生活用品动不动就发霉等等,甚至还说起他曾经想搬过去,「可是啊,实在太潮湿了,唉唉……」
此时,「——那是山路上的社区吗?」呈现慵懒坐姿的小寒唐突发问,她的坐姿乍看毫无防备,不只乍看,实际上也真没什么防备。只不过,她的当前状态万全,故具有绝对性并能予以彻底发挥的她,不需要「防备」这种概念。
「是啊,你们不知道吗?」中年司机的口气颇为惊愕,嗯,是个情绪表现丰富的人啊。与我判若云泥,情绪起伏大我认为称不上好事。
我被许多朋友说是奇怪的人,不过单论奇怪,定义实在模糊地使我不明就里。要我主动说明的话,会有此类抱怨,确实是我自作自受。我在表面上从不会讨厌交朋友,虽不主动,却是属于来者不拒的被动,然而我对那些朋友自始至终都会划分出一道壁垒分明的境界线,几乎不可能让谁探得我的内心,正因如此,与我相处越久的朋友,只要不是特别迟顿,便越会感受到与我有种不自然的距离感。
更何况,打从最开头我就说明了,本人的情绪起伏十分不易大幅波动,这更会让人对我產生冷漠的第一印象,而人们往往会靠第一印象判断他人,所以被当成冷血的傢伙,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清楚、我明白,但我没有去改变,因为没有必要。
得知目的地后,「谢谢,那请送我们到山脚下就好,谢谢。」小寒如是说。
山路上的社区。又是计程车、又是山路的,这两点奇蹟般地恰似遇见虐杀师搭档的情况……失去搭档的海德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我事不关己地想着。
扯回正题,既然要去山路上的社区,为何要在山脚下就下车呢?难道、难道、难道小寒是崇尚健行的运动女孩吗!唔,不是吧。
当我要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出声发问时。
「嗡——嗡——」口袋的阳春手机发出低鸣震动着,拿出手机一看,并不是阿莫拨来的,更不是在我旁边的小寒无聊拨的,是组没有印象的号码。
「喂?」我按下通话键。
「嗨,小苍苍——!想我吗?猜猜我是——」
我在一秒内切断通话。
成熟的女性音色,我认识的人,有谁拥有这样的声音吗?这点姑且不论,会叫我那个极度羞辱人、不把我放在眼底的称号,全银河系我只认识一个。
「是谁呀?」小寒好奇地发问。
「不知道,打错了吧。」脱口而出的藉口。
「打错?可是她叫你小苍苍耶?」小寒笑盈盈的追问,好恐怖。
「我怎么可能被那样叫,一定是你听错了。」无法半路投降,我决定贯彻始终,硬拗到底。
「呵,你这是在怀疑本小姐的听力吗?」不妙,她对我的谎言感到不满、不信任了。
早知道就多动脑想想,造个天衣无缝的小型骗局。
「……对不起,是我的朋友之一。」我宣告投降。
朋友?嘛,算是吧。
那个人、那个女人、那个存在,既神秘、深不见底又无法捉摸,不是难以捉摸,是无法捉摸,仿若没有性格,却又拥有所有性格;可以说她正义感十足,却亦是性格最恶,然而若要论唯一不变的共通点,那就是无与伦比的逻辑与思考能力,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时而疯狂、时而温柔、时而出现各种极端相异的样子,并且没有任何一种样子是虚假的,正因为不管是疯狂还是温柔皆属真实,所以才无法捉摸。没有虚偽,代表无法被揭穿、拥有所有性格特点,代表没有特质。
由矛盾、不合理组成的存在,却具有超乎常人的脑袋,因为她拥有一切人格,故她的人格不存在任何问题,却也全然由最根本的问题塑成。
当然论破坏力她不可能胜过小寒,可是在其他各种方面,她是比起小寒更让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我不否认我是异端,最起码我是身处于一个「异端」的位置,可是她在我眼中只是一个「零」,她没有任何位置,甚至连异端也无法接纳,所以只好归类在什么都不是的零,但同时这个零也能变化为任何数字、任意居于所有位置。
她就是这样抽象、棘手、无解的人类,若是与她共同行动,彷彿连常理、常识都会被扭曲般,甚至与她行动,即会开始怀疑世界本身的意义。难懂、复杂、神秘。
在以前,我处理掉「家务事」后,正式宣告必须与亲戚產生连系、避免成为孤儿的我,刚成为「咒术师」的那时、比遇见小寒更早的那时,透过直觉对我產生兴趣的邻居大姊。
「嗡——」口袋的手机再次震动,发出轻微到差点就被车声盖过去的震动声,我大而化之地假装震动声被车声盖过去。
「年轻人,你不想跟对方说话,那你就接起来说没有空,不要这样让朋友一直等。」中年司机插嘴道,「对呀,快接嘛。」小寒幸灾乐祸。这两人……
「那个,我会害羞。」我微笑,「毕竟人家是我前女朋友。」内心因为这句话產生剧烈的抗拒。
「阿玄,你这个骗子。」小寒一针见血地指控。
「嗯。」不否认,「对了,还有多久才会到啊?」
「十几分鐘。」中年司机似乎不打算再介入我们的私事,好,你就专心开车吧。
「噢,那差不多快到了嘛,小寒你准备准备吧,在山脚下车的话,你打算顺着山路走上去?」
「不告诉你。」小寒指着我的口袋,「还在震动唷?」嗯。
那女人太顽强了吧!有种如果我不接起来,就永远不会停止震动的感觉。
「好吧,我接起来,可是请配合一下,不要说话喔?拜託。」我拿出手机,并见到小寒点头后,再相信司机不会乱来,这才按下通话键。
「居然敢掛我电话,信不信我把你扭成中国结掛在我家门口。」成熟的女音传出,开门见山地恐吓道。
太可怕了,超可怕的,可怕到不行!不过印象中她应该在日本吧?自从她搬去日本后,我就从未与她联络,时隔好几年,她的中文一点都没退步啊……不,她怎么会有我现在的手机号码?算了,这不重要,对她根本不是问题。
我没有回答。小寒与司机也很配合。
「说笑的哪,别放在心上。喂喂?小苍苍?」她的语气从杀气腾腾转变成温柔婉约。
我没有回答。小寒与司机也很配合。
「原来呀,我知道囉。」你知道什么啦?知道你的电话费要爆表了吗?
我没有回答。
「小苍苍这个绰号是他主动要求我这样叫的哦,那时候拿他没办法,只好苦笑点头。真可爱呢!」等、慢着!你在捏造什么啊!
这是挑衅,我没有回答。
「还记得小苍苍以前曾大费周章地寻思偷窥的技巧,结果还对我用上,被我教训一顿后,他居然面不改色地摇头说:『不,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实在是个可爱的变态。」冷、冷静!这只不过是挑衅,忍过去,就是我赢了!我感受到右边的目光添了份鄙视,小寒你别这样啊!
我没有回答。
「据我所知,小苍苍的专长是盯着女生嘿嘿嘿地痴笑、兴趣是一天找十五个以上的女孩子搭訕,空间的时候最喜欢看着天空妄想。」右边投来轻蔑的视线。
我没有回答。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动摇,你是不可能赢过我的。
「小苍苍以前多次跟我求婚失败——」「干!这句我不能当作没听到!」啊,惨了。
「哦,早点出声不就好了?还是你很想听你过去的可爱行为?」她愉快地说道。
「完全是捏造的东西我不想听!」我大声替自己漂白,但小寒冰冷的视线还是没有回温。万事休矣,未知法则的女主角就此对男主角绝望,接下来的剧情是男女主角进行第二次巔峰对决,事因又是一场误会——纯属虚构,请勿当真。
「好啦,乖。你的邻居姐姐,黑琴理绘回国了喔。」手机传出那女人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用第三人称叙述自己?」该吐槽的地方还是要吐槽,顺便一说,黑琴理绘是那女人的名字,她原本好像就是日本家庭。
「对了,理绘姐姐正准备与你重逢。」
听见这句话,我眼前一黑,世界末日的预感包围着我,「阿玄?」旁边的小寒低呼,因为我听见那句话后,反射性地直接切断通话、将手机关机,还顺手把手机拋出临时拉下的车窗,丝毫不管把东西扔出车外是多危险的举动。
「我不需要手机了。」我淡淡地道,虽说是天方夜谭,但在我的想像中,那女人说不定能够办到透过手机收讯位置进行逆搜查的能力。不是未知法则的能力,是利用现实中她本人的行动力达成。
「有这么夸张吗?能让你这么夸张,那个黑琴也挺厉害的……是叫黑琴理绘吗?黑琴?这个姓氏……」听见所有对话的小寒不明所以的陷入思考,眼中瞬间闪过得出解答的神色,顿半秒后,「……日本人?」废话。
「到了。」在我准备解释那女人是何许人也时,司机打破沉默,将车子开到路边的人行道旁,小寒拿出一张千元钞票递给司机,「不用找,建议你用最快速度离开。」随后打开车门下车,我也跟着挪动双脚,走出计程车,再关上车门。
小寒建议司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还有,只让司机送我们到山脚下的理由。
「载我们上去的话,那个司机可能会被杀掉唷?」小寒斜眼瞥来,「这不是你强调的吗?别捲入无关的人。无聊透顶,结果就是要走山路啦。」我望向不远处向上的窄小马路,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到那个社区。
小寒的意思是,可能会被袭击……不,她的态度甚至可说是确信。
「哦哦,有听我的劝告啊?还真是感谢。」我伸了个懒腰,称不上长途跋涉,可是最少也要有走个二十分鐘的觉悟。
虽与都市无法比拟,但这附近还有不少住宅,山路的入口正好有间便利商店,我跟着小寒走过便利商店、进入山路后,道路便缩小到约只有货车加机车可以通过的宽度,也顺便成为耗费体力的上坡路,左右两边窄路以外的背景变成翠绿的草丛与褐色的树林。不过脚下却没有每一步都踏在枯叶地毯上,明显是有经过清扫的道路。
我曾经对小寒说教,劝她尽量不要捲入或滥杀无辜,不料她似乎早已明白这个道理,让我少掉不少压力。纵使我不是正义的化身,也不喜欢因为一己之利就杀害别人的傢伙。唉,这种事情哪轮得到我说?我是復仇的过来人,我没有那个资格劝小寒。
杀人。天地不容、罪该万死、不可饶恕的罪恶。我再清楚不过这些道理,也清楚自己罪孽深重,因为我剥夺过他人的性命,而且不只一次。
但,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会忍不住去想。
杀人这种行为……真有,那么不可饶恕吗?
「单杀一人,你是犯罪者;杀百万人,你是征服者;歼灭眾生,你就是神」。印象中这是法国生物学家罗斯唐所说的一句话,史达林也说过类似「死一个人是场悲剧,死百万人则只是统计数字」这样的话,所以人命又是如何的东西?生命的价值?不理解生命的价值而杀人,这种人既愚蠢又不可饶恕,但明白生命的价值,却还是毅然实行杀人,能够彻底知悉杀戮这项行为意义与责任的杀人者又如何呢?或者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胁迫而杀人者,我也好、其他人也好,法律以外,应该较能体谅这类人吧?
为什么?
其结果,同样是掠夺他人的性命不是吗?
为什么同样的结果,会有可以原谅与不可原谅?
杀死人类。终结他人呼吸、纯粹的结果,让地球上无量大数其中的单独个体气绝,回归自然循环,仅仅如此。大逆不道?道德败坏?这些无论如何,全是人们主观的认知,是的,杀人断然有罪,法律上断然有罪,但是、但是,撇开为了维持秩序而存在的法律,实际上终归——
——我不敢想下去。
我害怕综合上述,得出过份真实的结论。
「阿玄,划自己一刀,记得要见血。」小寒领着我走在前面说道。
「啊?」
「否则会死唷?」小寒冷冷地说。
「……」我依言抽出白色长刀,对着自己的左手掌割下浅浅的一刀,然后左手掌轻轻贴着刀刃,让少量的血液染在刀锋上。
下一秒——
我被突然转身的小寒一脚扫倒,背部重重摔在路面上,这时我才希望别把道路打扫得那么乾净,至少有落叶垫底还不会这么痛啊!我搞不清楚状况,只见小寒扫倒我之后,伸出右手分解掉了某物。
「有狙击手唷。」小寒向道路旁边的树干随手一挥,便分解出一把木製的尖锥,带入咒力,破空射向位于山路下、连这边也能看见的白色建筑物顶楼。
「你能分解掉子弹?速度不会造成伤害吗?」我恍然大悟,刚才扫倒我,是为了让我事先避开狙击,接着她在伸出右手分解掉那发狙击。
「倘若本小姐有意,任何能够分解的物体接触到我双手的瞬间,便会灰飞烟灭、渣都不剩,包括衝击力也会被分解的唷。」小寒轻松地解释,「你自己先进去箱内,五分鐘后出来,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你也捲入。」此时我也感受到无数不同的杀气直逼过来。
嗯,跟这女孩为敌,简直就是与神为敌般,但与她一起行动,果然彷彿世上再无敌手啊。
「好,你小心点。」我匆匆说完,便举起白色长刀,以我自己的鲜血为条件,发动特殊咒术。
?
那是埋伏。
汉摩拉比之箱内,我坐在黑白相间的地面上心想。
基金会的刺客,事先就得知我们必定会经过那条道路。
解答再简单不过,我与阿莫透过手机的对话内容,很可能已遭到基金会窃听,才会导致这个下场,而小寒早已预料到,但即使预料到,也不能在昨天阻止我与阿莫的谈话,否则事情就不会有进展,再说对小寒而言,引出基金会的爪牙是再好不过,她也不认为会有特别的风险,才会心甘情愿地一脚踏进这个陷阱吧!也因此,才故意让与我们不相干的司机送我们到山脚下就走。
「这正是个好机会,从正面闯入,然后歼灭所有敌人,办好事情,平安归来」或许是小寒的思维模式,「嘖!」她终究是小我两岁的女孩,高中生的年纪,思考还是不够周全。
因为事情演变至此,阿莫绝对会被捲进来的!
万一好不容易有线索的阿莫惨遭毒手……光用想的,我就焦躁不安。
五分鐘了吗?
五分鐘了吧!
失去手机也没戴着手錶的我,决定作好心理准备,解除汉摩拉比之箱。
?
「……」
回到现实,我在五分鐘前的位置后,哑口无言。
前方被六名不带善意的黑衣人挡住去路,身边是小寒。杀气笼罩着窄小的道路,被风吹拂的树木枝叶犹如为此颤抖般。
六人,没有一个对我的凭空现身感到讶异。不,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底,他们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小寒身上,他们有老有少,其中还有四名是外国人。
「阿玄,已经解决狙击手了,可是剩馀这几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能请你再进去二十分鐘吗?」小寒盯着那六人,低声道。
「不,没时间,我很担心阿莫的情况。我们一起衝去阿莫家,那座社区已经可以看见了,不是很远,全力用上速咒不用几分鐘。」我绷紧神经,那六个黑衣人……没人持有枪枝?这样一来,或许可以硬衝过去,暴力突破。
「你是白痴吗?这几人不是前天晚上无声杀手的等级唷?没有携带枪械,是因为他们清楚枪械对于『最终巔峰』没有任何作用,每个都是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敢出面的特殊部门组长唷?我也好、你也罢,衝不过去的。」小寒快速地解释那六人的来头,「六个拥有基金会赋予称号的资深对手,任何一个都不是你可以对付的,你只能选择再进入汉摩拉比之箱,或者趁着我製造的空隙衝过去。」
六个被赋予称号的组长,我想起被赋予「虐杀师」称号的提姆,而提姆只是基金会特殊部门的杀手搭档之一,并非统率成员的组长,换言之,可以想成有六个比提姆厉害的敌人挡在前面。竟然是这么强大的阵容吗……此刻,我才对眼前的六人產生强烈的危机意识。
「那我该——」「本小姐留下来对付这些傢伙,我会替你製造机会,你一口气衝过去。可以吗?只能这样。」小寒打断我的话,轻声说道。
独自对付六个被赋予称号的敌人?
「喂,你能——」「本小姐是什么?」小寒第二度打断我的话,「放心啦,基金会的部分我来对付就好。你负责抓准时机衝过去。」
那六人按兵不动。
那六人散发出绝对的自信。
在最终巔峰面前,在理解敌人是最终巔峰的条件下,他们散发出渴望与之为敌的杀气与自信。只凭这点,我便可明白这六人的实力皆超乎想像。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我相信小寒绝不会败给他们其中任何人。
不过这次是六对一,只要他们每个人都足以与五分之一的小寒匹敌,对方的胜算便会大大提升。这可不是电影,越多敌人代表越多杂兵,不是那样一回事,现实中举个简单的例子:史上最强的金牌自由搏击冠军,必然能胜过银牌的选手,可是有办法一次胜过一整群银牌、铜牌与其他参赛者吗?我想很难吧。如今正是那种情况。
「阿玄,衝!」
没有思考的馀地,听见小寒这句话,我的双脚便缠上所有的咒力,连半点咒力都没有用以防御,彻底加诸于速度之上,我如风般掠出,周遭的景色飞逝,后方传来巨响,小寒做了什么?我没有回头,仍是极速衝刺,阻挡在前方的六人身影一晃,在巨响后展开行动,他们的目标全是小寒!眼见就要衝过那六人,却有名黑衣人朝我拋来一颗黑色的团块,霎时我全身彷彿化为铁製物品,遭到那黑色团块猛烈的引力向后拖去——
「乓!」清脆地一响,将我吸去的黑色团块爆裂、消散,我知道那是小寒帮我的,「最终巔峰——!」对我发动袭击的黑衣人怒吼,便再也不理睬我,朝着小寒杀去!
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小寒业已展开巔峰的杀戮!
?
收起白色长刀,比预期中还要快地到达阿莫所居住的社区,这座社区的规模挺大的,宛如山路上贴近大自然的理想渡假去处,对于退休的人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场所,空气又清新、风景也好,只是我的脑中浮现中年司机所说的湿气问题,这种山上地方不潮湿也很困难。
无关紧要的想法撤除。我拿出阿莫家的地址纸条,阿莫住在……n栋七楼?我哪知道哪一栋是n栋啊!于是我走去社区的警卫室。
警卫室内没有警卫,连警卫也可以翘班吗?有张社区位置的标示在警卫室内,n栋位于社区的最后面。
走进社区中,地面舖着有点凹凸不平的黑色石砖,由于我对这方面不是很瞭解,所以只能说这是走起来很有自然感受的地面,右边是一栋又一栋的大楼,左边是无人的空旷球场与暂时没有开放的游泳池,接近n栋前还有一间杂货店,里头的老闆娘坐在木椅上休息。我对这栋社区留下不错的印象。
我微笑向与我擦身而过的h栋住户点头,毕竟是人家先对我点头打招呼的。换作是冷漠无情的都市社区,这种事就不会发生吧。
「平安抵达。」我自言自语,在最后一栋社区大楼前佇足,随后走去大楼正门,用力拉开、开、「拉不开!」n栋的大门被内侧的锁鍊牢牢上锁,我放弃从正门进去,绕了n栋一圈,却找不到其他入口,只发现n栋后面就是一片树林这项意义渺小的情报。
这下可不能怪我囉。我走回正门前,单脚运起咒力,使劲朝正门踢去!以上纯属虚构,当然不可能这么鲁莽,而且那样也打不开这扇门,我环视周遭,确定没人后,偷偷拿出白色长刀,将咒力聚集在锋利异常的刀锋上,将刀锋送进大门的缝隙内侧,向下割开由内侧锁着拉门的锁鍊,终于成功推开这扇门。
紧急状况、紧急状况。我替自己的行为找理由,n栋一楼内部的阳光受到对面的m栋遮蔽,所以有点昏暗。
全身僵住。
乱七八糟的黑红色与腥臭味,还有黏稠的湿气,遍佈n栋一楼。
脚下也湿湿黏黏的,有人死了。眼前的出血量远远超出四个人以上的标准值,现场一片狼藉,尸块与骨肉、内脏与筋络不分你我地混在一起,失去尸体原形的残肢断臂,化为纯粹令人战慄的构图。中年司机所谓难以忍受的湿气问题是这个意思吗?怪不得他无法忍受。
我很难在这个时间点想成是劣质的恶作剧。又或者这是社区的特色装饰,每栋的一楼都装饰成这样?若真如此,就不能让小孩与老人住进来吧!纯属虚构的戏言到此结束。
明目张胆地在社区内将活生生的人体拆碎。纵使是山上的社区、最深处的n栋,还是迟早会被居民看到,而目击者也会报警吧!杀人犯到底在想什么?
n栋内谁都不会报警?
还是,n栋内谁都不能报警了?
「是这样吗?」我开口徵询电梯右侧的楼梯上,那滩鲜血与散落满地、分不清楚部位的细碎肉块的意见。没有任何回答,幸好没有回答,如果有回答,我包准被吓得半死。楼梯上亦散落着无数细碎的尸块、内脏与骨肉,相信没多久就会成为恶臭俱乐部的据点之一。
太夸张、太夸张了,一楼所见的受害者碎块至少超过五名,还没有计算n栋一楼以外的数字。
「根本是疯子的行径……」
我想起n栋大门的锁。假设,n栋内能够报警的居民,也全都被杀了……
那阿莫呢?
「哟,阿玄!」
冷不防地,熟悉的叫法、轻佻的声音贯入我的耳中。
如雷贯耳。明明只是普通的音量。
「嗨,阿莫。」我冷冷地望着从舖着血肉的楼梯上走下来的阿莫。他一如既往地轻佻、穿着时尚的白色衬衫与牛仔裤,脖子掛着好几条不同样式的项鍊、双手两边都带上护腕与黑色皮製手套,乱发挑染成褐色。
「你在此所见的,是今早基金会派来的四位杀手喔。」阿莫好像在炫耀自己的事蹟般,「另外想说反正都已经动手了,就顺便把本楼的居民清乾净。阿玄,有什么感想吗?」
能锁定目标的杀人之弦,挺便利的嘛。
「我还以为这里至少有五人,人体被分得这么细,还真是意外地佔空间呢。」我诚实地说。
此处不是人间,是异端者疯狂起舞的魔境。
这种地方,自有与之相应的价值观,我不过是入境随俗。
「苍玄。」阿莫轻佻地直呼我的本名。他的内心我无法探究。
「怎么?」我淡淡地、漠然地、悠然地问道。我的内心,他亦无法探得。
「我就是,犯人喔。」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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