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及皆是你 - 第三章偷偷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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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叁章  偷偷喜欢你
    我刚能记事的时候,我跟爷爷一起住在大院里,那里住着的都是军人家属。
    顾一野从小就很勤奋刻苦,他经常会早上出来跑步,每次跑步都会路过我家。
    在大院的时候,我偶然一次看见他跑步,心想这么个小男孩还挺能坚持,基本不下雨的时候都能见到他的身影,我是连走路都懒。
    慢慢地,我竟养成了一个习惯——不下雨的时候,起床就会看看窗外,看那个男孩会不会出现。
    后来,我就不止早上看了,我在其它可能的时间也偷偷看他——我对他产生了好奇。
    我们两家挨得很近,我可以从阳台俯看到他的房间一角。
    他好像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天天坐在窗前看书。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阳光会透过窗户,沾上他的绒毛,抵达他的皮肤,他的一半身躯笼罩在斑驳不齐的暖光下。
    顾爷爷对他很严苛,想到这儿,我便会庆幸我的爷爷对我很宽松。
    有一次,我在阳台边假装玩耍边看他写字,他“唰”地一下,抬起头来看我,吓我一跳,我立刻蹲了下去,慢慢将自己挪进屋子里。
    过了差不多一个来月,顾爷爷家请我们家吃饭。那天我有些紧张,但我又很想正式地认识顾一野。他很好看,很认真,我想和他做朋友。
    “你好,我叫胡小杨。你叫什么名字?”
    “顾一野。”他回答我。顾爷爷说以后可以叫他“一野哥哥”,于是我之后直到入伍都这么叫他。
    那天,饭桌上一片热闹,顾爷爷和我爷爷谈论着一些打仗啊之类的事,大家也时不时地问问我和顾一野识几个字啦,会背哪些古诗啊,算数会哪些啦,有什么才能来给长辈表演一下。
    我高高兴兴地在长辈们面前唱了一首儿歌,尽情地表现自己,我想向顾一野展示我的优秀。
    唱完大家都给我鼓了掌,有几个长辈喜欢我得紧,居然上手捏了好几下我的嫩肉脸,我感觉生疼,放肆地哭了起来——
    “女娃娃娇贵得很,捏几下就哇哇哭起来了。”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结果大家又笑又哄我。
    我窝在母亲怀里,委屈地嗷嗷哭,突然瞥见顾一野一脸的无表情,我顿时收住了哭声,但还是止不住地啜泣,平生第一次觉得有点丢人。
    我们小孩吃好了,大人们还在饭桌上高谈阔论,喝酒碰杯。顾妈妈叫顾一野带我去玩,于是我跟着他跑到了他家院子里。
    “你会捏小人吗?”
    “这个哦,我好像不太会。”我摸着我短短的胎毛,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我教你好了。”
    顾一野从旁边的蔬菜地里抓了一些泥巴,拿了一个瓢舀了些水,先捏了捏泥巴,捏一会儿再小心翼翼地掺一点水,接着像揉面团一样,把泥巴分成几个部分,一些是手,一些是脚,一些是身子,一些是头。
    我在旁边也学着他揉搓压,只是好像我的泥团总是有裂缝,不像他的那么光滑。我们都玩得不亦乐乎。
    “一野哥哥,我又做好了一个,我已经有五个小人了。”我得意地给他展示我的成果。
    “我有八个了。”顾一野自豪地说道。我们都好开心,但接下来的一幕我幼小的心灵就受不住了。
    “连长打败排长,所以你这个死了。”他边说边用他的小人攻击我的小人。
    “排长打败班长,你这个小人也死了。”
    “营长比连长大,团长比营长大,你这两个小人也死翘翘了。”
    不一会儿,我的小人只剩下断胳膊断腿,所有的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知所措,也不知道顾一野发什么疯,嘴里叽里咕噜地一通说,我也听不懂他说的啥,他还边说边把我的小人全毁了。
    于是——我又委屈上了心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顾一野红着脸看着我。
    不一会儿,我妈妈来了,我哭得更大声了。
    后来我听说,顾一野挨打了——
    第二天,顾一野来我家跟我道歉,我心眼大,当时就原谅他了。
    之后,顾一野会时常带着我玩,我马上跟院里的小孩打成一片。
    院里的男生喜欢滚铁环,我们女生喜欢跳皮筋、踢毽子。我也试过滚铁环,但是总是跑不了几步,铁环就倒地了,我还跑不快。
    顾一野倒是很会玩铁环,每次跑得飞快,还跟其他男生比赛,他也总是赢。
    院里的小孩可爱比赛了,但顾一野总是会赢,他会把赢来的战果跟我分享,有时是麦芽糖,有时是弹珠,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冰棍。
    我从小就是个不争气的主,我老是会把顾一野赢来的战利品输出去,但他一见我的玩具少了,他又会去赢来分给我。
    “胡小杨,这才过多久,你的弹珠就只剩两个了?”顾一野摆出一副斥责的模样。
    “我玩不过那群男生嘛。”我心里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玩转着剩下的弹珠,不敢看他。
    “你就不能跟女生玩?”
    “好多女生都不玩弹珠,她们想玩也没有多少这个,我只好跟男生玩了。”
    “算了——这两个你留着,可不能输出去了哦,我去给你赢点回来。”顾一野拽了拽我的辫尾,走了。
    隔了一天——
    “胡小杨,把手摊着。”正在玩泥巴的我头上落下一个小影。
    顾一野从他的裤兜里抓起一把弹珠,放到我手里。
    “这里有十个,可以够你玩好一阵了。”
    “一野哥哥,谢谢你,我手有些脏,我要去洗洗手,把这些弹珠也洗洗。”我捧着盛着弹珠的泥手说道。
    顾一野也帮我洗弹珠,边洗边跟我说:“胡小杨,以后你每天最多只能输两颗弹珠,不要一下子输完了,这样你每天才有得玩,知道了吗?”
    “好的,我知道了。”我乖巧地应答他。
    【那个时候,我是不缺男生的玩具的】
    我六岁的时候,爸爸跟妈妈离了婚,妈妈打算带着我去美国生活。
    爷爷很舍不得我,我想,顾一野也是舍不得我的,因为我走的那天,他把他所有玩具和零食都送给我了。
    “零食你可以吃掉,玩具可不要再输给别人了,行么?”他一脸哀愁。
    “一野哥哥,等我回来,我就把玩具还给你,我会回来的。”我向他做出了承诺。
    爸爸开车送我和妈妈,爷爷和顾一野目送着我离开。
    我这一走,就是九年。在美国,我经常会擦拭顾一野送给我的弹珠,擦完就放进铁罐里。到了美国后,我再没有跟任何人玩过弹珠。
    在我十五岁那年,妈妈患病去世,爸爸带着我和妈妈的骨灰回到了祖国。
    回到爷爷家的那天,是一个阴天,没有风,没有蓝天,更没有阳光。
    到了爷爷家,我提着手提箱站在门口,爸爸把车子开进后院里。
    突然,一阵风吹动我的裙摆,还伴随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在我身后驰骋而过——
    ……
    我跟爷爷多年未见,老人家想我得不行,看着我直夸我长得俏丽多姿,边拉着我的手边流泪。
    爷爷给我安排好了房间,我一进门,瞬时愣了一下——我的房间对着小时候顾一野的房间,那个我小时候偷窥过很多次的窗户,记了很多年。
    顾一野还在吗?我不禁问自己。
    我从箱子里翻出那个装弹珠的铁罐,放到靠窗的桌子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爸爸回到了妈妈的家乡,好好安葬了母亲。
    几天过后,我回到了爷爷家,爸爸说以后我都住爷爷家,九月开学已经半月有余,但他之后会安排我去上学。
    吃过午饭,我躺在床上,心情阴郁,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嘎吱——”忽然听见隔壁开窗的声音,我立马收住了声,但满脸已挂上清汤面。
    我从床上坐起来,一晃头看到了对面那个人——黑短的头发,穿着一个白色背心,露出凹凸有型的臂膀,皮肤比记忆中的黑点,双手撑在窗沿,那双眼睛像虎一样盯着你。
    隐约感觉他长得很高,因为可以看到他的胯腰露出了窗沿。
    “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这是我回来后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连忙擦擦脸上的泪水,擦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哭嗝,有点糗。那时我什么都没对他说,只知道顾一野还记得我。
    “哭好了,好好睡一觉。”他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窗户,连窗帘也拉上了。
    第二天,爷爷告诉我说去顾爷爷家吃饭,算是欢迎我回来。
    那天我换上了一条粉色短袖长裙,把头发梳得很整齐,跟着爷爷和爸爸去了顾爷爷家。
    我一进门,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顾一野,心中有点失落。
    一些长辈拉着我坐下,开始聊家长里短。
    “好多年不见,小杨长这么大了,这丫头,小时候看着就好看得不行,长大了更是越发漂亮了。”
    “谢谢郭阿姨夸奖,这么多年过去了,郭阿姨也是越发漂亮了,我可是小时候就很喜欢郭阿姨了呢,小时候我就觉得您老漂亮了,巴不得天天往你怀里钻。”
    郭阿姨听了这话,内心十分高兴,笑着说道:“小杨小时候的确是这样,老是要我抱,现在长成大姑娘啰,我可抱不动了。”
    “小时候郭阿姨抱我,我现在抱郭阿姨,换着来。”我边说边搂着郭阿姨,郭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这丫头,嘴巴真是甜得很。我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我做梦都要笑醒。”大家说说笑笑,一片祥和与温馨。
    “一野回来啦?”郭阿姨叫住顾一野,“你看这是谁,你小时候的玩伴,还记得不?”
    “嗯,记得。”顾一野穿着蓝色校服,挎着军绿色的挎包走了进来。他的确很高了,大概有一米八左右的样子。
    我看着他,移不开眼,他看向我,我动了动睫毛。
    “一野,胡丫头下个星期就要去你们学校上学了,你记得以后多照看她。”顾爷爷发话了,“胡丫头刚从美国回来,有好多地方不适应,你要多帮衬她。”
    “好的,爷爷。”顾一野很干脆地答应了。
    所有人落席就坐,我跟顾一野挨着。
    吃饭的空间有点小,我们俩的手臂时不时会碰蹭到一起,我感觉身体热得慌。
    晚饭之后,我洗漱了一番,换上了睡衣,瞅见对面窗户的光亮,于是我就想去窗户看月亮。
    我坐上桌子,手扶着窗沿。我没看月亮,我在看对面窗帘后晃动的影子。
    “咻”地一下,对面窗帘拉开了,我吓得赶紧抱紧墙壁,差点没摔下去。
    “胡小杨,你坐那么高干什么?不怕摔下来?”顾一野边邹眉头边打开窗户。
    “我……看月亮呢。”我心虚死了——
    “那你怎么不去阳台看,你以前不是最爱往阳台跑?”他提到这个我真是羞上加羞,看来小时候他知道我从阳台偷偷看他的事了。
    “我……懒嘛,而且这里也看得到。”
    “安全最重要,你别坐桌子上了。”
    “好的。”我扭过头,慢慢转身从桌子上下去。
    “好好睡觉,晚安。”顾一野关上了窗户,留下我呆呆地站在窗前,嘴角溢出的“晚安”二字。他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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